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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还在不能动弹,连动一动起身来喝口水都是疼的。那种疼从最深处细细漫出来,沿着尾椎骨爬到头顶再流向四肢百骸,如跗骨之蛆般难以让人忽视,整个人都像是被挫骨分筋了一般。舒念放下手里压根没看进多少的书,望着皇城之外熹微晨光,红霞满了天际一线,染了满目的红,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懒吧,又逃了一次早朝。

转念想来这也不能怪他,皇上那边理应是知晓的——毕竟他也是亲眼看着他受的伤,应该能体谅他,给个几天的假。舒念依靠着床栏,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邱太医告诫他这三天最好不要动弹,三日后又是休朝,林林总总的,好像自自己从地牢里出来到现在,也就去了一天的早朝。对这个陌生的国家的皮毛都没了解到,众位大臣都还未熟络,就状况连连在众人面前失了体统,还谈何与他们共事辅佐君王?

不过躲了这几天,打心底倒是开心的,他真的不知晓如何硬着头皮去和那些看不起他,觉得他以色事君的大臣来往。

都怪自己太娇气了,原来先生总这么说他,说他骂不得管不得,语气一重就哭哭啼啼。他都不以为然,只当先生太过严厉,看不惯琮勒将他宠着,还十分意气用事的觉得苦到临头自己也是能连眉都不皱一下得将苦吃下去的。现在这形势一转,情况一变,倒真的觉得自己十分矫情做作,如今这苦字当头,倒连去闻一闻的勇气都没了。

“你就躲吧。”舒念兀自想着,一颗心从盐水里捞出来般又涩又疼,“我看你烛灭后哪来的脸下去见他。”

又转念委屈的向自己诉苦,“你以为我想躲吗?那些人看我的眼色你又不是不清楚,就像针一样,后脊梁刺刺得疼。”

想着想着叹息一声,为自己命途多舛,原来的康庄大道也不知被谁泼上了水,一条泥泞大道通向死亡,也没得个选择。

要怪,还真只能怪自己早先年任性,竟觉得“我命由我”这种荒唐的话,生生给把所有选择给堵死了。舒念摇了摇头,又执起了书,将字一一看在眼里,却是丝毫没进到脑海里。

舒念又没来。

拓羽不着痕迹的将朝堂之上的大臣都打量了个遍,将天子殿角角落落看了个遍,终于确定那个羸弱却耀眼的人是真的没有来。

回想昨日与他用膳之时,他不是已经好了很多,还能与他发些小脾气了吗?

拓厥按时坐到了龙椅之上,懒懒的说了惯例的开场词。

“有事便奏。”

看着大哥也并没有提起过舒念为何又告假,拓羽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失望,翘着耳朵听相国要招纳贤士,叽里咕噜举了一堆益处,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听进去,那些人举着笏板进谏的话成了鸟语,只有个声儿,却不明其意。

“依微臣来看,这都指挥司的参知政事,还属王爷最为合适。”

相国会这么觉得也并不奇怪,大庆还在东征西战的那些年里,若不是有拓羽这么一个王爷亲自上场与士兵并肩作战,在营下亲自排阵设巧计,怕是还要个六七年才能夺得现在的江山。

若他参政,众望所归。这参知政事之位空了许久,本是虎视眈眈的被众多人盯着,相国这么一举荐拓羽,其余大臣也点起了头,嗟嗟有声的同意着。

拓厥听得这么一说,眉梢眼角俱带了点冷意,他呵呵轻笑一声,问道:“那,贤弟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他意下不如何。本就明里暗里兵权就有四成在自己手里,若是再染指政事管一群文官,水到渠成的夺位准备工作,说大哥不防备他,把他心眼全用猪油糊住了拓羽都不信。

况且,他本就无心掺和除了打仗之外的任何事。

抖抖袖子上前鞠了一躬,拓羽满脸惶恐声音真挚,“臣并不是参知政事最合适人选,相国谬赞了。”见相国挽了袖子打算再与他争论一番,拓厥作清嗓子的咳了两三,相国闭了嘴,目光殷切的看着王位之上的拓厥。

“贤弟是在怕什么?这么急着推脱。”拓厥看着那个眉目并不与自己相像的弟弟,试图从他那双对什么都是淡然的眸中看出一点点旁思绪,再一次失望的什么都没捕捉到。

总是这样。

拓厥心里一沉,这人他说什么就做什么,绝无二话,但总是这么一副死人脸,无喜无怒,仿佛那些事都是他想做的,让他没有丝毫掌权者控制他人的快感。

细想来,他的母亲也是这般,像是傀儡,浑浑噩噩的在家族里求着生路。

看着拓羽那张明显有着中原人特征的脸,拓厥心里唾弃了一番,不过是俘虏而来的中原人同父亲生的儿子,凭什么能得到众多大臣的举荐?

除了这次在朝廷上相国的明确指出,还有收到的谏书和私下与臣子的交流,已经有十余人向他举荐拓厥了。

拓羽看着他喜怒无常的大哥,加深了弯腰的幅度,“并不是害怕,臣只是觉得以臣的学识才能,并不能胜任参知政事这么重要的职务。”

“可相国、尚书令等十余大臣,他们都向朕举荐过你,贤弟是觉得朕亲自挑选的相国尚书令俱是眼盲耳聋之人,随手指了一人便要他当参知政事?”

“臣并无此意。”怎么感觉倒越描越黑了,原来说得再直接大哥也不会这么放飞思路的理解啊。拓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语言能力来。

“朕知道你的顾虑,可朕并不是那种只有满腹疑心的君王。知晓你有这种能力,这官位你当仁不让,你便受下罢。”虽说心里十二万分的不想把这个官位给拓羽,但毕竟这是众心之所向,以其逆着来,倒不如直接准了这些大臣的想法以此来收拢人心。反正......他这个弟弟也不会有谋逆之心的。

当了那么久的傀儡,当了那么久的棋子,怎么可能还有自己的思想。

“待朕下去再拟旨,这事就这样了。”

众臣皆一俯首,万岁之声绕梁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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