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宋世樵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刚才伺候张仪美的大丫鬟追出来：“小宋，等等，等等。”

他忙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回头看她追出来有什么事。

“姨娘刚刚列出来的单子，你看看会买吗。”这丫鬟气喘吁吁的把单子展开递给他，抬抬手让他走到路边准备为张仪美传话。

宋世樵两眼一抹黑，他没读过什么书，买卖东西计算价钱虽是一把好手，可这单子上的东西他连名字都认不全。

大丫鬟气喘匀了，看他皱着眉头便给她支招：“你单只用记住第一家，等买完了一家就到打听下一家的地方，去了给他们单子看就行了。”

听了这个方法宋世樵恍然大悟，他刚才还以为这宅子里人人都能识文断字呢。

“还没完呢，你好好听我说。我们姨娘心地好，她使了这个法子解了你们的困局，你也要懂她的心意才是。她叫你去喂猪，看似罚你实则是保护你。你受了罚不在惹眼处，主子和下人自然不会注意到你。日后，你必不可在和龚大姊来往，只要她默默无闻、无人关心，她就可以活下来。”

现在连面也不可以见了吗。宋世樵已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心里满是龚大姊泪眼婆娑的样子。

没等她说完他就失魂落魄地往大厨房走，两只脚飘在路上身体也摇摇晃晃像一个生了一场大病的人。

回到厨房，宋世樵便端着饭碗和其他下人坐在长凳子上吃了起来。

糟糕，忘了给她送饭。

他把碗往旁边一推，马上离开座位转出门去往灶房。身后给他送活干得小哥喊：“你不吃啦？”宋世樵没回头摆一摆手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那小哥小声玩笑到：“小畜生肯定在老爷那里吃独食了。”

宋世樵小心翼翼地往门外打量看有无来人，而后将砂锅底部剩的花生猪蹄汤盛到小碗里放在灶旁热着。他心中还想着，这帮饿狼竟然还会有锅里剩菜的一天。他又将烧苦瓜和土豆并在一个盘子里，免得碗碟数目不对，洗碗的时候露馅。

来到拨柳阁门口，宋世樵敲敲门将食盒放在门口准备走，又想起来龚大姊难得下地，她又没有专门伺候的丫鬟。为了让她方便吃饭，宋世樵就推门进去了。

龚大姊早知道是他，便也没有答应，心里期待他介绍今天的菜式。她歪过身子从床边看着宋世樵，发现他低眉垂目情绪很糟糕的样子。

这次龚大姊不能下床吃饭，宋世樵一句话没问，拿了一张椅子放到龚大姊面前，将菜摆好就准备走。他不说话，其实是他不敢说话，害怕一开口一颗烫人真心就要掉出来。

他安排完一切就想走，背过身去的一瞬间，龚大姊几乎忍不住了。她开口想问他怎么了，可张开嘴吸了口气就问不出口。

宋世樵听见她吸气的声音就在原地愣了一下。他多想她问出口来，他多想即刻就能跟她解释自己的本意。可是他不敢，因为她，他被吓得变成吃黄连的哑巴。

快出门时，龚大姊好像听见他说了一句：“少奶奶，您慢用。”

他到底说了没有，还是自己的幻觉。

吃饭时她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心里想了无数个他说这句话的画面，想着他是怎么了，为什么态度这么冷淡。

龚大姊觉得自己像一只走丢了的猫咪，心里非常失落害怕，嘴上却又一句话都不说。

她心里委屈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送饭的下人不似往日调皮如今按规矩做事反倒让自己心里空落落了。

到吴府这么多年莫说朋友，身边就连一个贴心的丫鬟都没有。自己像从小挨打的孩子，得了一点糖，便开始奢望余生都这么幸福，把曾经受过的欺辱都抛诸脑后。

龚大姊心烦意乱，认为果然是自己做了场黄粱美梦。祖祖辈辈的妇人都是要按着丈夫家的规矩行事，她在吴家上下的眼里是煞星，现在又在众人面前露出了双脚，往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了。

宋世樵经过厨房却没进去，径直往菜园后的猪棚去了。小时候他闹脾气了就到猪圈去看猪，他爹说伺候人比伺候猪难多了。大肥猪背上的毛密实均匀，夏天时猪肚子上还凉凉的，宋世樵干完农活最喜欢把手放在猪肚皮上取凉，猪哼哼唧唧也不躲避。

吴府可真是豪奢人家，不仅主子的吃穿用度是极好的，连猪也吃细粮呢。宋世樵看着这些猪，心中自在了许多。他学着他爹的样子空手比划练习，不能把传家的手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