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时间不早了，宋世樵赶着从侧门出去给张仪美买东西。他口里时不时念着：“第一家是聚东海，要买赤金镶粉宝石蜘蛛发簪、羊脂玉什么串珠步摇。”

绍兴的冬天虽不似北国的天寒地冻，但是江南水乡河道众多，一到冬天河水就像会流动的冰，河水流过的地方空气就湿冷浸透骨髓。

宋世樵过了拱桥，不经意瞥见今早买点心的铺子。他站在桥下，想到之后都不好给龚大姊送早餐了，要不这回就给她多买一些。

老板在柜子后面坐着，望见远处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正在看这他们家，他便招收喊道：“小伙子，要吃点什么，进来慢慢看吧，外头冷。”

宋世樵听见他的招呼，就进到点心铺里打听：“老板，今早的双酿团还有吧。”

“哎哟，双酿团没有啦，那个东西不敢做多了，豆子馅的爱发酸。”

宋世樵忘了还有一个变质的麻烦，低下头遗憾地哼了一声问：“噢，哪有什么放得久的点心，我送人。”

老板经常遇到富贵人家的下人来买点心，只是很少遇到为自己买东西的下人。见他年轻，老板打趣道：“送什么人，小姑娘啊。”宋世樵听见这话，苦笑了一声。

“送人嘛你就买点糖多的、干的就最合适了。杏仁酥、桃片、猪油糕这些都可以存放很久。”

“一样两个吧，桃片要一两。”宋世樵没有反驳老板的话，心里到还有了几分坚定，把老板推荐的点心都买了一些。

从点心铺出来，宋世樵不巧遇上了老树德。他做贼心虚赶紧把东西藏在身后。他心里已准备用张仪美作借口，没想到老树德看他一眼就从身边走过了。

这老树德还挺会端架子，他既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他。宋世樵问了聚东海的方向就赶紧走了。

聚东海可真是名不虚传，檀木架上要么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要么是四海之内的奇珍异宝。不过这些东西宋世樵都不稀罕，在掌柜取单子上的东西时他被一个简单朴素的小手炉吸引了。

这个铜质小手炉精巧可爱，样子是六角的小莲蓬。炉侧还有秀气的鱼戏莲叶衔花瓣的纹样。只是这个小手炉在二手货堆里，聚东海的伙计可能嫌这东西卖不上价钱，所以从来不打理，让它全是划痕和灰尘。

“伙计，这个手炉多少钱？”

“八角，拿得下就拿，拿不下就走。”伙计在他身边瞟了一眼，认定他是个没见的下人。

对于别人的挖苦，宋世樵很少能听出来，即便是听出来了他也不在意。他暗暗盘算，自己一年的工价是二十五块，一个月两块多一点，离家前他妈还塞给他十块钱。

他突然一拍大腿：“值了。包起来吧我要了。”

他这动静让周围的人都转过头看他，他自己则是拿上东西就快步离开。

“哎，小哥你的首饰没拿。”

......

折腾了快一下午，宋世樵忙得脚不沾地，好些东西都差点忘了拿回来。不过受宠的姨娘可真受用，随随便便的一件素衣都要几十个银元，够自己不吃不喝干两年的了。

将要进门时，宋世樵想起来自己买的东西不好叫人看见。他便想了个蠢办法，用捆点心的绳子把手炉连在一起拴在腿上，把袍子放下来遮住就不会被人看见了。

今日事多他不敢耽搁，回了下房把东西藏好就到椒弥轩交差。

张仪美看东西这么快就买回来了，高兴得有些忘形。

“这么多东西都买回来啦。好好好，太好了，心又细还有力气。你想要什么赏啊？”

快赶不上厨房出工了，宋世樵也没专心听她说什么，光嘴上敷衍了两句：“不要，不要。多谢姨娘。”跪下来磕了头就想出去。

“你到我跟前来，我还有事叫你做。”张仪美忙小声叫住他，拿出一件纯色酡颜缎面袄子递给宋世樵：“你拿到拨柳阁去，叫大姊帮我的袖子加绣一圈纹饰。我喜欢的图样她晓得，你帮我拿去吧。”

宋世樵疑惑，不是张仪美告诫她要远离龚大姊吗，怎么现在又派自己去拨柳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大姊心里也不会好受。最后去一次吧，和她好好说清楚。”张仪美说这话时尤其温柔坚定，和前次在吴海亮身边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原来张仪美和龚大姊关系匪浅，她告诫自己也是因为要保住龚大姊的名声。想明白这层关系，宋世樵便放下心打算向龚大姊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