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全本阅读

打开
A+ A-
A+ A-

舒念坐了一夜。

他吹了灯,坐在昔日与琮勒同眠的床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外面守夜的宫女以为他早已睡去,将脚步放得轻轻,舒念就看着窗上映着的婆娑树影,看着屋外的灯火摇曳,不眠不休。

晨光熹微时,蝶梦为舒念送来早朝所穿的衣物。她轻轻推开门,唯恐吵醒他,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这个坐着动也不动的人吓了一跳,语气带了些娇怨,“公子醒了怎么不知会一声?吓到奴婢了。”

走上前去将衣物放在床前矮柜上,又眼尖的发现床铺是一点皱褶也无,惊道:“公子这是一夜未眠?”

舒念不答,悠悠起身走到窗前。神手推开窗棂,任那带着湿气的凉风拂了满面,惬意享受,“昨夜落了雨。”

“是的,这几夜都有落雨。”蝶梦听这话也往窗外看了一眼,入目的是一派荒芜枯槁芍药花丛,心里竟也升起些许悲凉来,“最近春雨好,这芍药过不久也要开了罢。”

说不上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那个窗边的人。

舒念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摇了摇头,“不会再开了,这根已腐坏,就算是再怎么照顾爱惜,都不会再开了。”

“那奴婢改天叫人来将这枯枝败叶铲去,换一些新的花种。”

“不必,这堆枯枝极其衬我,留着陪陪我罢。”伴着一声轻叹,舒念阖上窗棂,挡了那不再繁荣的芍药花丛。

那景已不在眼前,蝶梦竟眼花的从舒念眼中看到了那凄楚之景的余影,看得她心底一颤,涩涩的酸楚起来。

还在浣衣居时蝶梦就听闻过舒念的名声。天之骄子一遭陨落,纵使过往荣耀不复,但傲骨仍在。她一直以为舒念就算是落魄至此都还是骄傲的,不曾想能从这般的人竟也会落寞,目露惆怅,更让人惋惜心疼。

“去给我备点洗漱用的水罢。”舒念走到一人高的铜镜前,换上了蝶梦带来的衣物。

一身素白衣裳,衣摆袖口处饰的是金线所刺绣的祥云纹,针脚细腻,做工精妙,不似俗品。

看来拓厥还是肯对他花些心思的。

舒念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抓起一旁的束腰,紧紧的缚在了腰上。

-

那人自西边而来,步履闲适,踏破了清晨薄雾,朝着天子殿走来。

“来得可早。”率先打招呼的还是拓羽,那人面容尚且未看清,却是忍不住开了口。

“王爷这不是也一样吗?”说话之人声音清丽,让拓羽想到清晨草叶上的露水,微凉,令人耳目一新。

舒念走到拓羽前站定,抖袖露出一截皓白细腕,恭恭敬敬鞠了一揖。

玉冠如琉璃,单衣胜白雪。

礼罢便直起了腰身,偏头看向金銮殿处。殿内已有三四臣子站在其中,头抵着头,用宽大的袖袍遮住嘴做掩饰,不时向这边看过来,触碰到舒念的眼光后又躲躲闪闪的移开了去,清清嗓拍拍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要是个明眼人,都是能看出那几个大臣在谈论谁了。

那那个被谈论的人会是种什么样的态度?

侧目看去,舒念脸上只是有几分无奈之色,发现拓羽在看他时还露了个清浅的笑,“看来臣还是先别进去了。”

“正好我也不屑进去看那些个人的脸色。”拓羽笑答,“正好你我作个伴。”

“王爷还是别折煞臣了。”舒念说着,静静走到殿门的另一边,与拓羽一左一右,像极了两只守门的狮子。

他是在故意疏远他?是在害怕影响到他声誉?拓羽只觉好笑,这人当真玲珑心思,旁的人巴不得抓紧机会来巴结他这个唯一的王爷,这人倒好,说话不带恭维也就算了,还句句带刺,唯恐旁人把自己和他牵扯到一起。

有趣。拓羽也玩上了这个把戏,站好了,同舒念一同守着这门。

拓羽没想过他当王爷的生涯里,居然还能体味一把迎客的店小二。不时来了大臣,拓羽玩心大起,恭恭敬敬走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爷,打尖儿还是住店?”

吓得那老臣拍着胸脯连连退了几步,满脸崩溃,“王爷,这不合体统啊!”

拓羽才不管他合不合体统,戏谑的向舒念看去,却发现那人偏头做一处,一副“我不认识你,我什么也没看见”的陌生人模样。

扫兴!拓羽气呼呼的随口编了几句将老臣打发了进去,转身走回原处,站定,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英名不保矣。却还要强撑个面子站着。

谁退谁是小狗!

两人把守着殿门,不曾交谈一句。偶有路过大臣,朝着拓羽恭恭敬敬的鞠一躬问候一声王爷,转过身去,给了舒念一个鄙夷的眼神,冷哼一声跨步走进殿里。

舒念眼观鼻,鼻观心,超然物外,不为所动。

直到看看日色已出,大臣来得个七七八八了,才与拓羽一同走进了金銮殿。拓羽直直走到群臣之前,舒念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便站了进去。

可想要不显眼何其的难,且不论他的身份,单论他的衣着,一身白衣,在周遭均是品绿官服的大臣中,显眼得就像是玛瑙堆里的白玉一般。

蝶梦这家伙,竟给自己备了这么一身突兀衣裳。

舒念心里埋怨着,面上却淡漠依旧,权当作那些个大臣偷偷斜睨看过来是为了看他身后的空气。

直到拓厥在李总管的牵引下坐到了龙椅之上,那群大臣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拓厥懒懒坐在龙椅之上,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将在下群臣一一扫过,最终落到舒念身上,那一刻,这个帝君的表情嘲讽轻蔑,让碰巧与他对上眼神的舒念忍不住为之一颤。

却是听见拓厥点了另一个大臣的名字,“张爱卿,北漠最近可有要事?”

被点名的大臣迈上前去,“禀皇上,北漠最近安稳,并无要事。”

又如此般的点了一两个大臣询问了一番,得到的都是无所要事,好一派太平盛世。

拓厥满意大笑两声,点了舒念的名,“舒爱卿可曾听到了?朕手下的江山与琮勒执掌的琮国可有差距?”

舒念在众臣的灼灼目光中站了出来,一拱手,“皇上贤明!大庆帝国一片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罪臣能为此贤君效劳,幸甚至哉!”

“如此便好,朕以为舒爱卿习惯了琮勒帝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不作为,会看不惯朕的行政风格。”

呵,好生讽刺!

舒念咬住下唇,不发一言。

可他万万没想到,更大的屈辱竟然还在后面等着他。

拓厥起身走下高台,走到舒念身边,执起他的一只手,向群臣宣布。

“从今以后,舒念便是朕的男宠了。朕要这皇宫上下,待朕舒爱卿与琮勒称帝时无二致,不准有所苛待!可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