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与室内淡雅的兰香形成鲜明对比。一阵秋风从半开的窗棂吹入，带来一丝凉意，轻拂起窗边轻纱帘幕。

竹月见状，赶紧低头靠近苏芳耳边，压低声音快速解释道：“主子在昭庆宫被秦妃娘娘逼着喝下了一碗避子汤。”她的眉头紧蹙，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虑。

苏芳闻言，杏眼圆睁，拍打脊背的手一顿，脸上满是心疼和担忧。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的目光在秦鸢身上来回游移，仿佛在确认她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秦鸢缓缓直起身，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扶着盥洗盆的边缘稳住身形。

她接过苏芳递来的绣着桃花的丝帕，轻轻擦拭嘴角，声音有些嘶哑，却依旧温和：“别担心，我没事。”

说着，她勉强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苏芳和竹月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顾虑。

苏芳咬了咬下唇，问道：“主子，您为何要喝下那碗药？这太危险了，万一......”她的嗓音微颤，未尽之言充满了后怕。

秦鸢轻轻摇头，放下丝帕：“我敢当着秦妃的面喝下那碗药，就是在赌她不敢现在就杀了我。”

“对秦妃来说，我还有用。”

苏芳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中的哽咽显而易见：“可是主子，那药毕竟入口了，即便吐出来，难保不会有什么后患......”

“放心，我有分寸。”秦鸢的目光柔和下来，带着几分暖意，“我方才将那碗汤药尽数吐出，是担心秦妃会在里面加些其他的东西，但是，往后这避子汤由我们自行煎制，我还是得喝。”

苏芳和竹月听完秦鸢的话，面面相觑，表情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初入宫的苏芳也知道，在这宫里，皇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母凭子归的例子比比皆是。

秦鸢见她们困惑不已又不敢随意劝解，暗自微叹一口气，示意二人靠近些，而后细细地解释着自己这般作为的意图。

垂拱殿内一派肃穆静谧。

高耸的檐角下，朱漆大门紧闭，殿内，古朴的红木柱梁巍然矗立，承托着雕龙画凤的藻井。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与经年累月的纸墨香交织在一起。

殿角铜鼎中的香烟缭缭上升，在阳光下化作缕缕金丝，轻盈舞动。

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斑驳的光影洒落在殿内，在地面上勾勒出复杂的花纹。

一缕不安分的阳光越过重重屏障，悄悄爬上了龙案，为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殿内陈设简约而不失气派，御用的龙纹蟠螭软榻静立一隅，天青色的龙纹缎面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墙上悬挂的山水画卷舒展开来，笔墨淋漓处仿佛能闻到远山的清新。

萧泽锦端坐于龙案之后，一袭玄色常服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姿。服饰上细密的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彰显出低调而不失尊贵的气质。

他修长的手指执着毛笔，蘸取案边玉质印泥盒中的朱砂，在奏折上挥毫批示。

每一笔每一划都沉稳有力，鲜红的朱砂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醒目的批注。那些批语宛如点点红梅，在素净的纸面上绽放。

突然，萧泽锦放下手中的朱笔，抬手揉捏着眉心。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的疲惫一并呼出。睁开眼时，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便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伸手拿起案头的青花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上等龙井的清香瞬间在口腔中四溢，他不自觉地眯起眼，喉结微动，细细品味着茶的余韵。

萧泽锦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一旁的冯文启，眼中掠过一丝深意。

他放下茶盏，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龙案，发出细微的“叩叩”声。这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仿佛是某种无意的思考。

终于，萧泽锦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今日请安可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

冯文启闻言，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他低头思索片刻，心中暗自揣测，皇上以前从来都不会过问众妃给皇后请安的事情，怎么今日突然问了？莫非是想问问昨日刚确认有孕的卫嫔的情况？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抬起头，恭敬回答道：“回皇上，今日请安一切如常，只是……”他顿了顿，试探地道，“卫嫔也去了长春宫请安。”

萧泽锦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案上的纹路。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龙涎香的烟雾都似乎停滞在半空。

片刻后，萧泽锦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他淡淡地说道：“去库房取些赏赐，送去清漪苑。”

话音刚落，一只飞鸟掠过窗外，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仿佛是对这道旨意的回应。

萧泽锦停顿了一瞬，补充道：“把私库里的那三支玉簪送去。”他重新提笔，然后又说，“另外再斟酌着添些。”

冯文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皇上说的是殷美人秦鸢。

他眼中的诧异难掩，忙躬身应是，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三支玉簪他是知道的，贵重异常，这么些年来从未有人能从皇上手里讨去，如今却被他赐给了殷美人。

冯文启不由地在心里将殷美人的地位提升了几分，并暗自琢磨着皇上的心思。

正当他想要具报请安时关于秦鸢的事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小平子入内的通报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语。

“启禀皇上，吏部侍郎范大人在殿外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传。”

冯文启识趣地退到一旁，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皇上，臣有要事启奏。”范大人跪地叩首，“臣查得户部郎中李祁贪墨库银，证据确凿，请陛下降旨严惩，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