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的第二场暴风雨来临之际，迎来新年的脚步声。商会的工作告一段落，大家各自都准备回家的回家，回乡的回乡。

和萧世子达成了合作，会长也很高兴，在分别之际表示要请大家再吃一顿团圆饭，一来是为了犒劳大家，二来是为方雅宜践行。

方雅已经跟会长请辞了，会长虽然很诧异，也很不舍，但是也无奈只好答应。

宜和书局的业务遍布各地，方雅宜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

吃饭的那天，会长还是礼貌地给萧世子递了请帖，他压根没有指望萧世子真的会来，毕竟越逼近年关，这些大户人家就会越忙，各种礼节和人情往来，忙得不可开交，他没指望萧景煜会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参加他们这种简陋的宴会，所以那日，他们早早地就开了席。酒过半巡，会长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朝他们这里走来。

他瞪大了眼睛，连忙放下酒杯迎了上去：“萧世子，你怎么来了。”

“家中的客人招待完了，想起会长的邀约，便赶了过来，我没来晚吧？”

樊会长环顾了一圈有些狼藉的餐桌，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知道萧世子要来，就让他们先动筷子了。小二，快把这里收拾一下，重新我上一桌。”

萧景煜摆了摆手：“无妨，我在府里已经用过膳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这怎么行。”

虽然萧景煜这样说，樊会长还是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全新的菜。然后躬身引着萧景煜上了主桌，商云楼能搭上萧景煜的名字，在京都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会长自然是上赶着伺候这尊大佛。

萧景煜坐下，目光朝桌上的众人扫了一眼，最后落在方雅宜的面庞，定了一瞬，才面无表情地移开。

樊会长把一切看在眼里，又暗暗惋惜放走了方雅宜这盘能吊住萧世子的点心，有她在，何愁萧世子不对尚云楼的事情上心啊，可惜，实在是可惜。

方雅宜自始至终都在默默夹菜，没有抬头，仿佛不知道萧景煜过来了一样，和席间的其他人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反差。

攀谈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多数都是商会的人在说，萧景煜时不时回个“嗯”，态度冷淡，又兴致缺缺。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向自他入席都不曾抬头的方雅宜身上。

她身上有种娴静的气质，越是在人多喧闹的地方越是明显。萧景煜想起初见她时，她在一众的抄书匠人中，便是如此出众，他一眼看过去就能注意到她，周围的人偶有交头接耳，偶有烦躁抱怨，只有她，安静得像一尊佛，与周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樊会长心领神会，立即道：“雅宜，你该敬萧世子一杯，感谢萧世子在商云楼的那块地契上的倾力配合。”

方雅宜微微皱了皱眉，但是随即一想，这已经是她在京都最后的时光，以后两人也不会再见面，不管从前种种，他在商云楼的事情上确实给予的许多便利，当得她这杯酒。

于是她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抬头，迎面撞上他柔和的眸光，仿佛夏夜的萤火动人心弦

她的心蓦然停了一瞬，她又微微皱了皱眉，掩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怪异感。

“萧世子，我敬你。”

萧景煜抿着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本就吃得差不多了，等第二桌菜上齐了，动了几筷子便要散场了。

几个姑娘立即向萧景煜围了过去：“萧世子，我们家在国安府的方向，能顺路捎我们一程吗？”

萧景煜礼貌而疏离：“抱歉，我不回国安府，不太顺路。”

几个姑娘撇了撇嘴。

方雅宜和阿沁以及几个有人的姑娘相携往外走，他们家住同一个方向，所以结伴而行。

一辆豪华的马车倏地停在几人身边，车上的萧景煜撩开窗帘。

“上来，我送你们。”

他刚才和那几个姑娘的对话都被阿沁听了去，于是她摇摇头：“可是，我们家住在国安府的方向，不太顺路。”

“我正好要回国安府，顺路的。”

阿沁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方雅宜，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另外的几个姑娘欢欣雀跃，连忙上了马车。

方雅宜正在想怎么拒绝，被阿沁一把拉上了车。

宽敞的马车一下挤进了四人，显得有些拥挤。

车内延续方才席间的火热，一个个叽叽喳喳地攀谈起来。

不知谁说了一句：“雅宜，你这次离开京都，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萧景煜四散出走的思绪瞬间回笼，他的耳朵攸地竖起，却听到一句淡淡的“嗯～”

他的面色没有什么表情，呼吸却慢慢地粗重起来，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紧拽着，心里面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流淌。

这种感觉叫慌乱。

他想起了一年前的离别，想起了那些日子的无所适从，

他努力调整外放的情绪，幽幽开口：“你要离开京都？”

方雅宜看着他，表情难得平静：“嗯，这段时间谢世子的关照，京都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也该走了。”

“那宜和书局呢，你不是说这是你兄长的产业，你走了，那书局怎么办？”萧景煜的语调又急又快。

“我哥哥的产业又不止在京都，其他地方也有，况且京都的书局有吴叔打理，我很放心。”

萧景煜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他想她留下来，可是他没有立场，这让他万分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