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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齐在东一身滚金月白衣袍,腰系金镶玉佩,装模作样地摇着把玉看呵斥道。

可再华贵的衣饰也掩不住他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气质,他流里流气地走向祁薄言,身后跟着群和他一样衣冠楚楚的王侯公子,那气势活像一群螃蟹过街。

“你又要做什么?”祁薄言站定,佯装害怕至极,双手抖三抖,顺势不露声色地把短匕往衣袖里藏了藏。

“这还用问吗?不就是看你不顺眼而已!”齐在东一脚踹开祁薄言,将其踢飞。

其余人自觉走过去围拢祁薄言,个个都是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嬉笑着对祁薄言指指点点,“哈哈哈,一个蛮夷之子、白毛怪,好意思来国子监上学,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幅鬼样子有多惹人厌!”

齐在东俯身用扇骨抬了抬祁薄言下巴,轻蔑道,“你说你一个男子长一双蓝眼睛作甚?想魅惑谁呢?”他说着将手狠狠划过祁薄言脸颊,在白玉无瑕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猩红印子。

短匕被死死抵在衣袖之内,祁薄言忍住将这堆渣滓捅死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有母妃在宫里等他回家,他不能连累母妃。

“够了!你不要欺人太甚。”祁薄言对屋檐上的十七眨眼示意他不要冲动,自己可以应付现在的场面。

未曾这次比以往更为恶劣,齐在东打了个响指,立即有人将祁薄言架起来,“欺人?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把他扔湖里!你不是厉害吗?还妄想讨夫子欢心。我看你眼睛这么蓝,不如去湖里待着,倒还衬了你的眸色!”

终究是寡不敌众,刹那间祁薄言已是被汹涌水流包围。

他不知这滔天恶意从何而来,而伤害的人从不觉得自己错了。

受害者在阴沟里挣扎着只为活命,而施暴者逍遥法外笑得桀然。

初春带着寒意的湖水争相呛入喉管,触目所及皆是混浊的浮游生物,藻类横行,祁薄言扑腾着不断下沉,一连串气泡盘旋而上,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恐惧感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意识模糊间有人拥他入怀,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珍视的动作像个虔诚的信徒。

十七低头渡了些许空气给他,他便不得不吻住这点空气不放,谁曾想对方得寸进尺,一路攻城掠池,撬开了他的唇齿,唇舌相互缠绕,银丝牵连,融入湖水了无痕迹。

在水中漂浮的他就像是依附于乔木而生的菟丝子,而十七正是他赖以生存的乔木,是他只能仰望的神祗。这种被人掌握控制的感觉让祁薄言心里只想骂娘:混蛋玩意,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占我便宜!

好在这从天而降的神带他逃出溺死的深渊,两人上岸带出逶迤一地的水,洇湿了石板,转瞬之间十七捡起湖边斗笠已然戴上。

不知道他长得究竟有何见不得人之处,祁薄言默默想道,晃动的水光中他只见得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眸,可惜很快他的眼睛就被一双手覆上,如此遮掩,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濒死之人的错觉,他觉得他是见过十七的。

无论怎样,戏还是要演的。

祁薄言眼眶立刻蓄满了泪水,紧紧地抱住十七劲瘦有力的腰身,脸贴在他胸膛痛哭道,“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能不能别走?”

他得在众人面前确立十七的地位,以保后来不会有人敢再来欺负他。

十七擦掉祁薄言夺眶而出的眼泪,常年累月握剑成茧的指腹刮蹭在细腻的肌肤上,他的少年怎么能吃这样的苦头?谁又能想到这个小哭包有一天会杀死他呢,他是他的在劫难逃。

十七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宿命,于是答道:“好!”一字立誓,从此我便俯首称臣,你是我永远的王。

可惜一个“好”字他贯彻了一生,却未求得一个圆满。

“以后谁敢再动他一根手指头,下场便和这玉冠一样!”

十七拨出墨阳剑,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接近齐在东,剑锋一扫,逼人剑气斩碎了他束发的玉冠,发簪坠地四分五裂。

齐在东身后的人被锐人剑气破开一道口,血水如破土而出的芽,从侧颈蜿蜒而下,出鞘必见血!

而十七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像是想要将他们同这发簪一样五马分尸,“给我滚!”

齐在东被嚇得跌倒在地,一脸不可置信,他颤抖着手指向十七,“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

“王侯将相,在我剑下不过是一样的亡魂罢了,还是你想现在就试试尸首分离的滋味?”

十七一股子痞气,轻蔑地望向这群装腔作势的乌合之众,随意弹了弹剑身,激起一阵荡气回肠的剑鸣,是战场擂鼓的气势——若非身死,便一往无前。

谁都不会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斩下自己的头颅。

话音刚落,这群仗势欺人的纸老虎刹时化作鞋底泥,恨不得十七看不见自己,灰溜溜地跑了。

归时已是日薄西山,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荒凉无比的院墙上。

祁薄言在人走后立即恢复原样,心思百转千回都充满了算计,周身竖刺将自己保护起来,哪还有半分刚才懦弱无能的样子?

不过他总归是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

十七也察觉到了,他转头瞥见身旁的祁薄言心有不平的模样,想是少年都有傲气,难以咽下这口气,便换了一副温软口吻低声问道,“你可是怪我没有打他们为你出气?”

而祁薄言只是睁着大眼睛疑惑地望着他,摇了摇头,他意不在此,“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我无可奉告!”十七语气生硬,既未否认,也没承认。“无论喜欢与否,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我不打他们则是因为怕以后他们对你记恨在心,报复你,毕竟我不能陪你一辈子,说不定哪天我就消失了。”

“你既不喜欢我,在水下时又何必这样对我?!既不能陪我一辈子,之前又为何说出誓死效忠的话?敢情在你眼中什么都是儿戏!”

昏黄的暮色中和了十七冷峻的面容,他想起了十七这双眼像谁了,无论何时总是带笑三皇子齐衍,只是十七少了齐衍那股风流劲儿,但这已经足够了,他情绪混杂,如同泼妇骂街向十七一通乱吼。

“你知道在我们西域,有种动物,它会在猎人的利剑射出时假装自己倒地死亡,模样极其逼真,再趁猎人走近查看时饲机弹起咬破猎人的喉咙,将其分尸,蚕食殆尽。大多数猎人都清楚这种猎物的习性,可就是有人忍不住相信自己射中的猎物已死,偏去接近,年年都有人因此而死,连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你说人性是不是就这么恶劣?就他妈喜欢找死!”

祁薄言冷笑,爆了一句粗口,他甩出袖中短匕横在十七颈侧,欺身将十七压在了墙边,狠声道,“今日之仇,我自会报,不劳你费心,你只需做好你分内之事,还有,以后别对我动手动脚!败光了我早上对你的好感。”

十七看也没看祁薄言的匕首,他想起了前世也是这样,一旦祁薄言知道自己受骗,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拼个鱼死网破,他太过干净纯粹,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没想到你人前是怂包,在院里倒是耀武扬威的。方才你那一通哭也是做戏吧?是我眼拙没能看出来。你说我立的誓言是假,可你何曾又真心待我?”

“是啊,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我计较这么多作什么?”祁薄言收了匕首,转身就走。

兜兜转转,重活一世,没想到他们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布满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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