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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杜大少所知极有限:“那人就站在墙角的阴影里,你们来时也太阳快下山了,包括来通报的下人,也没看清他的脸,只是因为收了他给的钱,所以才来通报的。我看着他似乎弯着腰,怕是比我高一两寸,看不清他的脸,口音有些似京师那边的方言。”

胡宗宪盯着他半晌,一把将他推开:“暂停所有产业变卖,这案子没结之前,不许离开绩溪。当然,你可以试试不听我的,你可以等过些天,尊夫人不用求了,你试试举家迁走,看看能不能迁得走。”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杜大少忙不迭声地说道。

其实胡宗宪一点也不在意他敢与不敢。

“这案子你们也在场的,就这么结了。”胡宗宪对着衙门的捕头和差役如此说道。

终归是破了一桩案子,那些捕快当然没有意见,又从杜家领了赏钱,此时听了胡宗宪的话,便欢呼起来。那捕头更是凑过来问道:“秀才,要不把那些无头案子,都归到忠叔头上,这样对大家都好,霍将爷回去也交差。”

“你敢这么干,我马上把你扔进锦衣卫诏狱!”霍长觉却是不愿干这样的事。

这还不如谎报白莲教作乱呢,他要肯这么干,也不用这么麻烦。

何况他是看出这个案子有问题,尽管他不知道问题在哪,但至少,他知道胡宗宪发现不对劲了。

那捕头看着霍长觉发了性,自然也是打了个哈哈,算是一句玩笑便这么过去,于是其他事宜,自有那些差役去料理。霍长觉便对胡宗宪说道:“你今天不打包一竹笋咸水鸭回去慢慢吃?”

“吃个屁!就知道吃吃吃!这案子没破,我就不吃零嘴了!”

胡宗宪气冲冲背着手,出了杜家大院的门,结果提着灯笼的霍长觉在后面一时没跟上,没灯光照路,胡宗宪差点摔了一跤,这让他愈加的恼火。

“到底怎么回事?我知道忠叔肯定是问题的,你总得给我说个明白!”霍长觉却一把揪住了胡宗宪,“我是相信你,才配合你的安排,并不是说我就对当时的情况一无所知。你若不说,我这就回头,把杜家男女拘起来,三木之下,我就不信问不出供词。”

胡宗宪冷哼了一声,推开霍长觉:“半夜在这长街上说什么?”

但县城不大,霍家就在胡家隔壁,所以总归是要说的,而且就算胡宗宪不说,霍曼殊现在还在杜家呢,她可不是霍长觉,来回一合计,不见得她就拼凑不出个大概。

“说到底,不外乎这案子,就四个字,家丑不可外扬。”

“这是四个字?”霍长觉不满地反驳。

可胡宗宪没有理会他:“为什么杜家大郎,会大半夜找他父亲?肯定不是对帐,没有什么帐,捱不过等天明那几个时辰,他们不过是商贾之家,又不是御史清流要商议上朝弹劾谁,对吧?所以半夜他去找他父亲,肯定就不是对帐。”

“那他去找他父亲干什么?小姨娘说了,那日杜家大郎刚从福建回来,傍晚回来的。傍晚回来,半夜要找他爹,找完他爹,他爹就死了。”胡宗宪把问题拎出来,向霍长觉问道。

霍长觉深吸了一口气:“弑父?为什么?”

“为什么从我们到杜家,杜大郎就一直想跟我套近乎,还把他妻子,跟我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一再地提起?为什么这天气,他妻子一直围着白狐裘披肩?为什么他妻子一直低着头?为什么他妻子于情于理,也不该对我这远房堂弟如此淡漠,可却偏偏如此冷漠?”

胡宗宪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霍长觉,长叹了一声:“她脖上有不能让人见到的伤痕,她的喉管受损,说不了太多的话,她的颈椎受了伤,很难抬起头来。你说,最大的可能,是什么伤?”

霍长觉听到这里,也禁不住长叹了一声:“勒痕,上吊之后,已近乎断气,方才被人救下来的勒痕。”

“她想自杀,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耍性子,是真不想活。这是个刚烈的女人,有什么逼她走到这一步?无非就是失节。”胡宗宪再一次长叹。

霍长觉听这里,气得用力一拍桌子:“入娘贼!那姓杜的老王八蛋死得好!自己媳妇他也下得了手!”

“应该就是杜大郎回来之后,发现父亲对妻子干出这等禽兽之事,所以等不到天亮,半夜就要找他父亲给他个说法,而他听说了其他去月港回来的商人死状,用那铁锥,我没看过尸格,没看过尸体,但我以为怕不是致命伤,大抵是弑父之后,再补上去的。”

胡宗宪有些意气索然:“当年,大姨娘应该和忠叔是有过一些过往的,要不然,不会有那块手帕。如果不是大姨娘要忠叔不说,大约忠叔是不可能忍下去的,他明显对于杜大少,是很不认同的,他效忠的是杜老爷。所以忠叔会提出,他要回乡下去,他不是生气于你让他过来问话,是无法跟弑父的杜大郎共处。”

霍长觉听到这里,自然也就明白了:“那手帕,很可能是大姨娘被杜老鬼强纳为妾,给忠叔的分手纪念吧,两句不相干的诗,拼在一起,读起来,却是极让人心酸!”

“小姨娘知道这事,大约以此相威胁,要求给她钱财。”

胡宗宪说到这里,站了起来:“忠叔本不该死的,其实我有办法,可以让忠叔不用死的,如果我不是那么托大,早一点去谋划,忠叔不必死。对方甚至算到,我会弄险,用召魂问魄的名头,所以来了这么一出。黄大胖子家里那一桩,算是我们占了上风;杜家这一桩,我们输得一败涂地,尽在幕后黑手计算之中。”

说到这里,胡宗宪习惯性又去摸了一块酥糖,结果酥糖在手,他愣了一下,从袖袋里把整包酥糖拿出来,放在桌上,对霍长觉说道:“你吃吧,我戒了,不破此案,不破此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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