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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同生同死

楚,是为大褚,明,便是黎明。

这故事中的人,早已不言而喻。

想起守陵那一夜,北堂黎那宛如镰月一般清冷锋利的眼神,白鹿茗的瞳孔和心房同时为之一震。

当年,贤妃娘娘不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吗?

纵然当年身患绝症,先帝也不曾放弃过她,还破例让白鹿茗的娘亲每隔两日便进宫为贤妃调理身体,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

当年东宫虚位,以三皇子和五皇子的竞争最为激烈。

身为圣上最得宠的妃子,诞下皇子,意味着两派夺嫡相争的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

那时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已是少年,身在皇家,熟谙权谋之术,他们的母亲又都是世家之女,背后的力量深不可测。

他们对皇帝宠妃所生的孩子,既忌惮又鄙夷。

皇子的诞生让圣宠铺天盖地袭来,那些人知道对皇子下手已非易事,转而便将目标转移向了他的母妃。

而皇帝为了在夺嫡之争中保下儿子,便默许儿子们向宠妃投毒。

帝王眼中,哪有什么恩宠,不过都是用来制约各方势力的平衡之术罢了。

白鹿茗的眼前又出现了当年那个总是面若冰霜,对她爱搭不理的少年。

听闻风讲完这个故事,她似乎也能够慢慢明白北堂黎当年的冷漠。

还有他脸上,那无法抹平的一丝隐痛。

……

“所以,”闻风续道,“楚明对父亲除了敬,还有恨!”

白鹿茗心中戚戚,原先她以为无情的是北堂黎,心中略有失望,可如今才明白,身在皇室,谁能无情得过帝王呢!

“楚明的对父亲的不敬,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天下苍生!如今的家主为了一己私利,伤害楚明,将他从前线召回,可前线之势,瞬息万变,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总有一日,楚明仍要为天下苍生而战,此行,不得不行!”

“闻风敢问一句,听完这个故事,娘娘觉得楚明他,做错了吗?”

白鹿茗目视前方,眼角滴落的一滴泪逆风而去,不一会儿便失了力道,被呼呼而来的狂风拍碎。

“我知道了,多谢!”良久,她才涩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

*

这天深夜,白鹿茗躺在行馆床榻上,听到身旁有了点动静,乍然睁开双眼。

因着白日里闻风的那个故事,她根本未能入眠。

刚一睁眼,她的嘴巴便猛地被一双温凉的手掌盖住。

那人立起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鹿茗并不抵抗,轻轻点点了头。

随后,那人松开了手,缓缓走到衣架旁,穿上外衣,行至背靠旷野溪流的窗边,往下探了一眼。

白鹿茗紧随其后。

淡淡的月光晒在那人脸上,如同羊脂色的和田玉,显出的坚毅和笃定的柔光。

那人一只手扒着窗棂,示意自己即将跃下,又朝着白鹿茗指了指床榻,叫她好好休息。

白鹿茗倒吸一口凉气,抱住了他的小臂,“同生同死”,她向他比着口型说道。

那人微愣,随即旋出一笑,抓起她的手,一同跃下。

窗外风声噗噗,一路下降的白鹿茗还未来得及惊惧,已被旷野上的腾起的另一道黑影接过,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北堂黎和闻风立在眼前,而她则被听雨扶着。

闻风和听雨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北堂黎,似是询问。

北堂黎只是轻轻摇了下头,没有回答。

闻风和听雨对视一眼:……王爷噙着笑摇头,是什么意思?

三人朝着水岸一方行去,白鹿茗回头瞥了一眼百步开外的行馆,默默跟着。

行至水岸一处,但见四周芳草萋萋,十分茂盛。

闻风在前,为他们拨开一人高的青草,又行了一小阵,便见一方潭水,以及一口约莫可容一人大小的船棺。

闻风回身道:“此番并不知道王妃会与我们一同前往。”

“可容得下?”北堂黎问。

“可以是可以,就是窄了些。”闻风拿眸光将白鹿茗丈量了一眼。

“于你们而言呢?”

闻风和听雨拉起放置于船棺之上的缰绳,“应该是差不了多少,潭水很深,浮力够大。”

“好。”

北堂黎转身,朝白鹿茗递出自己的一只手,“同生同死?”

白鹿茗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已知晓北堂黎的冤屈和苦衷,哪能不为之动容。

此去凶险,她无法想象,若是他们一去不回……

北堂黎拉着白鹿茗往前,白鹿茗这才发现这里近水,又有一只船棺搁置在旁。

闻风听雨今夜的打扮有些不同往常,仔细一看,他们所穿的竟都是紧身的泅水衣。

北堂黎腿骨穿孔,沾不得水,故而他们这是要以船棺为载体将他们运进去?

莫非这便是皇陵真正的入口?

她从小畏水,而此时,她的手被紧紧握在那片温凉的手心里,没有退路。

闻风和听雨推开棺盖,帮助他们二人横躺进去,竟也刚好,只不过拥挤些,令他们不得不身体相依。

北堂黎紧了紧颌骨,索性大大方方地将白鹿茗揽进怀里,这样,空间反倒是登时宽松了不少。

“主子们深吸口气吧,昨夜我和听雨下去过,只消一刻钟便到了,船棺里的空气应是足够的。”

接着,听雨掏出了一颗半个巴掌大小的夜明珠放进棺内,同闻风合力将棺盖按着卡扣扣得严密紧实。

此时船棺内仅余夜明珠发出的淡淡华光。

白鹿茗已紧张得后背全湿,一只温凉的手掌沿着她的脊椎轻轻拍了拍,白鹿茗微微仰头,微弱的光下,只见北堂黎比着口型说:“睡吧。”

她急忙闭上双眼,努力不去想象他们即将在水中“行走”。

外头,闻风听雨快速在船棺上打结,把两端的缰绳结结实实地套在自己身上,在腹上系了一圈,又在肩背斜绕了一圈。

二人分别拿了两张粗网兜,将两颗巴掌大的夜明珠兜住系在身上。

然后深吸一口气,沉至丹田,一前一后步入潭中,奋力下游。

船棺内,也许是棺身劈开水镜而前的阻力,让闭着眼睛的白鹿茗仍是有了不好的联想。

她在狭小空间内,只呆了那么一小会儿,便有些呼吸阻滞。

这种感觉,与自己在死亡和重生间隔时的状态,真是太像了!

白鹿茗半梦半醒地,像是溺水般轻轻蹬了一脚,又如同是在轮回中挣扎一般。

但也是这一蹬,令她霎时清醒,睁开眼便看到北堂黎表情难耐,眉头几乎都要皱到了一起。

她回想了一下,方才蹬的是自己的右腿,而他拥着她相对而卧,正好是蹬到了他受伤的左腿。

不及多想,她下意识地要去揉他的左腿,却一时忘了空间狭隘,手肘触到棺壁,手一下滑,便触碰到了一处……

白鹿茗触火一般,登时将乱放的手收了回来,脸色绯红。

什么啊!上次简王府办宴,那个荒唐定王还非要她承认如今的晔王已没有能力待她好,那她刚才碰到的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微一低头,试图掩饰尴尬,却恰好将脸埋进了北堂黎的胸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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