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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巡街的裴蘅带着侍卫来将我救走。

浑浑噩噩间,我想起上一世平息瘟疫后递上的折子。

姜胡二州合计病死人口二十六万。

这二十六万人,多数是在这样的绝望中等待死去。

而我原本以为,我早早备好药草,提前去找神医,他们便不会受这样的苦楚。

那日之后,我也开始浑身烧热。

身边有人说话,我催他出去,免得被我染病。

但他总是柔声哄我喝东西。

我有时醒来,会看到桌前埋头看古籍的身影。

裴蘅到底是真天子,邪祟不敢近身。

我又昏睡不止。

真正清醒时,是赵福海喜极而泣的脸。

「陛下,您可算醒了!」

「听说您病了,奴才也不请自来了。」

「您吩咐去找的百里轩不见人影,倒是前几日胡州来了个姑娘,自称祖上有治时疫的药方。」

「裴大人见您一直不好,只能冒险一试,幸好您没事了。」

「陛下,没有您奴才可怎么活,呜呜……」

赵福海哭的我头痛欲裂。

幸好裴蘅听到他的声音,进屋将他赶走了。

我身上出了红疹,痒得厉害。

「别挠。」

裴蘅眼疾手快地捉住我的手。

「孙姑娘说不能挠。」

孙百璃着了身朴素的衣服,不卑不亢地冲我行礼。

「姑娘高义,快快请起。」

「姑娘不辞辛劳赶赴胡州,救万民于水火,朕当拜你才是。」

我起身对她一拜,孙百璃连忙上前扶我。

「并不辛苦,师父说陛下勤政,故境内少有匪寇。岭南与胡州远隔千里,民女行水路快些,那船家听说我要来救人,都没有收民女的路费。」

「若不是知晓陛下就在胡州,民女说不得也要乔装改扮些才能进城行医。」

我喝药的手一顿,脑袋像被什么敲了一下。

我并未见过那位神医,姜州解封第二日,他便留书走了。

百里,百璃。

原来翻遍岭南也寻不到的人,既不姓百里,也不是男儿。

裴蘅进屋时,我还在与孙百璃说话。

我身份是男子,她是姑娘家,本该避讳。

但我的病是她治好的。

她应该已经知晓我是女子。

孙百璃见他来了,忽然看我一眼。

「裴大人的伤可好些了?」

裴蘅脸色未变,点头道:「有劳姑娘费心。」

「割肉之伤不可轻忽,又是盛暑,伤口不易恢复,裴大人记得按时清理换药。」

「割肉?」

我眼皮一跳。

「正是,陛下病重,太医也没了法子。」

「裴大人信了民间偏方,以血肉入引,为陛下做药。」

裴蘅却摇头。

「为人臣子,为君分忧,是裴某的本分。」

孙百璃被人叫走,室内只剩下我和他。

安静许久,我把他的衣袖掀开。

包好的伤口隐隐渗血。

我只觉得眼热,心中更是震撼,不由得喃喃道:「为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左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裴蘅垂下的眼睑缓缓掀开,他看了我半晌,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陛下这话真是诛心。那夜的话,只有我一人当真吗?还是你不信我愿意为你剜肉入药?」

「裴蘅……」

他强硬地反握住我的手。

「就算是受刑定罪也得讲个因由,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

那双眼里翻滚起风暴,我不由想到那个恨不得生啖我血肉的裴蘅。

我想要镇定,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裴蘅看着我打颤的手,再端不住任何风度。

「你就这么怕我?伏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害怕我?」

他做错什么了吗。

惩罚害惨自己的人,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没有错。

是我鸠占鹊巢,是我逼他留在我身边。

我没有怪他处心积虑地骗我。

我也不该怪他翻脸之后将我囚禁羞辱。

可我还是无法控制地害怕他。

「你放开我!裴蘅!」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怕我?伏潇——」

「大胆裴蘅,你竟敢对陛下动手!」

「裴大人,松手!松手!!陛下身子还没好啊!」

裴蘅一把将侍卫推开,沉声道:「都给我滚!」

赵福海挡在身前护我,裴蘅脸上郁色更重。

「我与她的事,轮不到你插手,滚开。」

赵福海自然不肯,揪扯间,海棠色的官服裂开,裴蘅手上的绷带也随之散落。

狰狞的伤横亘在那只玉色的手臂上。

尚未结痂的血肉凹进去一块。

触目惊心。

不止侍卫住了手,连赵福海都闭上了斥骂的嘴。

裴蘅死死地盯了我片刻,终于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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