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谢者申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哥哥，小声问：“你听到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听清。”

谢者华赶紧一巴掌捂住了弟弟的嘴，门轴刚出动静他又立刻松开弟弟的嘴，改成去整理弟弟的衣领。

谢斩关一出门，就看到了这幅景象，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面对面站着，大的在为小的整理衣服，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谢斩关的心底蓦然渗出一片清澈的池塘。

小的那个以手掩嘴咳嗽，笑的柔柔软软看着他。

大的那个脸上有打架留下的淤青，眼神是冷的，笑容是疏离的。

他朝两个孩子走过去，小的噔噔噔噔跑了过来，大的那个站在原地恭敬地行礼。

小的抱着他的大腿亲亲热热地喊：爹爹。

大的淡漠地说：“父亲安好。”

谢斩关心说，一个温暖一个冰冷，果然谁生的孩子随谁。

他冲大儿子点了点头，抱起小的走了。

谢斩关抱着小儿子，小儿子一根一根拽着他的大胡子当弹簧玩，父子两个高高兴兴，一起往老夫人的房间去了。

谢者申一手搂着爹爹的脖子，一手向谢者华摆来摆去，让他赶紧跟上，谢者华只是面带微笑远远看着，见那父子俩走远了，他抬腿进了账房。

谢者申对谢斩关说：“二哥没来。”

谢斩关道：“我们去找祖母，要说些对他娘不好的话，他不来也好。”

小小的谢者申很疑惑：“为什么要说对母亲不好的话呀？”

谢斩关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说，于是应付道：“小孩子不懂就别问了。”

谢老夫人被下人搀扶回了二进院的正房，虽然前面还乱哄哄的，那些下九流的家伙还在哄抢大房的东西，可二儿子回来了，她就感觉自己有了主心骨，二儿媳妇这会肯定不敢抢她房里的东西了。

二儿子一进屋，谢老夫人就一直在说二儿媳妇这些年多么多么的苛刻，每个月才给她十两月钱，逢年过节也不给她买金首饰。

“咱们落凤街西头有一户太常寺少卿家，他家男人不过是个四品，他家老太太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能打一根新的半斤重的金簪子。我儿子是三品，你媳妇居然都不给我，一根都没有！”老夫人指了指自己藏在床头的首饰匣，“她给我买的，也就小手指头那么细，戴出去一点都不气派。”

谢者申没明白别人家的老夫人戴什么簪子和自己家的祖母有什么关系，稀里糊涂开口问：“不管簪子是什么样，我好像都没见祖母戴过。既然不带，为什么要买呢？”

老夫人瞪了谢者申一眼：“你懂什么？”

一提起钱，谢斩关就觉得脑袋沉，低着头说：“娘不用抱怨了，我已经跟王氏说了，我要休了她，她同意了。”

老夫人和谢者申都惊呆了。

谢者申大声问：“为什么要休掉母亲呀？母亲很好呀！”

老夫人：“怎么就要休了呀？”

谢斩关想说她不守妇道，不慈子嗣，可又一想，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这么说就是凭空污人清白，张了张嘴，话在舌尖转了个弯，说：“她不孝婆母，欺压兄弟。今天这不还要抢娘的东西嘛。”

老夫人突然一巴掌就拍到了谢斩关的脸上，那速度快得，连残影都看不到：“你是不是傻？你哪见过别人家的男人一走就是十年，连自家儿子出生都没见？别人就不说了，你小时候咱们村里的吕财主，娶了三四个小老婆，都被大老婆折磨死了，就连小老婆生下的孩子也一个都没活下来。你看看你怀里抱着这个，这就是小老婆生的，不也被大老婆养的白**嫩的？不能说他对你这个小老婆生的儿子多么亲近，可她从来没亏待过他。大儿子有的小儿子都有，小儿子身体不好，他还费了心思找了夫子到家里来教小儿子读书。这种大老婆你去哪里找？”

谢斩关说：“不要用乡野女子和贵女相比。贵女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不可善妒。善妒是在七出之内，可以不经协商直接休妻的。别说是贵女，就是婉娘那种普通书生家的女儿也不会的。”

谢老夫人眼睛一瞪：“你还有脸提她？”

谢斩关问：“婉娘怎么了？你都没见过她，怎么就觉得她不好？”

谢老夫人指着谢者申，说：“从黑山城到京城，十天！整整十天的路程，他那时候才一岁多一点，还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只让两个嬷嬷三个长随带着回来了，他亲娘怎么就不怕他死在半路上？

小富贵回来的时候浑身滚烫，水米不进，我请了五六个郎中屁事不管，该发烧发烧，该拉肚子拉肚子。后来是你媳妇，跑去宫里找皇后，请了御医来才把这孩子救下了。

我问那两个嬷嬷，孩子平时喜欢吃什么呀，是怕冷还是怕热呀，她们啥啥都不知道。

闹了半天，你那婉娘找了两对你们本地找不到好营生的夫妻带着孩子进京城来了，她贴身的嬷嬷没舍得送回来！从你们黑山城来之前，孩子和他们两对夫妻一共没见过三次面，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孩子喜欢什么，是怕冷还是怕热？你说你这个婉娘究竟是什么想法？怎么就不担心亲生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呢？”

谢斩关让谢者申出去玩，谢者申却不想走，他想多听些，谢斩关叹了一口气，感觉不好受。

谢老夫人看了谢者申一眼，仍旧说着：“孩子回来以后，她倒是想起自己是个娘了，三不五时送回来玩具衣裳，写个信还说什么想孩子，梦中都是孩子。那想孩子怎么当初要送回来？自己养着呗。她是远香近臭，在身边就是累赘，送走就是宝贝吧？千里之外梦中当娘，没见过这种女人！”

谢斩关道：“黑山城阴寒，物资匮乏，婉娘身体也不好，富贵小时候一晚上醒三五次，睡不踏实，总病。我们那时候是想着京城条件好，能把富贵养好。这不，富贵现在好好的，说明我们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对个屁！包括你这个当爹的，俩手一撒，孩子自己就喝着风就长大了是吧？隔三差五送点东西回来就是爹娘了？那等你们老了，躺床上动不了了，孩子也让人隔三差五给你们送点吃喝回来，他是不是就算孝顺了？”

谢斩关一低头，和谢者申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