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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个上等兵一个月的军饷是一千钱,就是一两银子。

六千两就能给六千个士兵发军饷,就这么让他哥挥霍了?

他不信,他哥那么节俭的一个人,一个白面馍馍都舍不得吃,掰成两半都给了他和他娘,宁肯自己饿肚子。

一定是这个姓王的女人诬赖!

他抓起欠条去看,上面每一个字都是他哥哥亲手写的,扭曲得别有特色,想模仿都做不到。

谢斩关瞪着大眼睛一张一张都看完了。

忍着火气,说:“那就还给他们。我大哥吃了这个亏,以后一定会收敛。”

王聿祯笑了笑,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三本账册放在谢斩关面前:“去年你的薪俸在年底的时候你已经让八千给你带去了黑山,只留下三百两的余头。今年前两个月的俸禄还没拿走,一个月是二百两。加起来一共是七百两。朝廷的禄粟、茶酒、公使等恩赏还没发下来,现在你的账本上就只有七百两。前两个月你写信回来说又添了一个庶子,这钱我本来是留着让你养孩子的,既然现在有急用,你拿去还你哥的账吧。”

谢斩关突然间就少了底气:“还有皇上赐我的食邑。”

王聿祯指了指另外两本账册:“这里记录了你的那些地的收益。去年收获的时候收了佃户们三成租,我没按照精粮量收租,按照粗粮的收了,算是给佃户们多留些保命钱,以度过青黄不接的时节。你有意见吗?如果有,我可以从嫁妆里把钱补给你。”

谢斩关把手里的欠条都扔回桌面:“不用。善待佃户,这点做的很好。”

“多谢将军夸奖,那咱们继续来算账。食邑中的税金八成也在去年让八千带去了黑山城,这里有八千写下的执结。剩下的两成用在了食邑人员管理等地方,有牛马采买、耕具修理和买新,还有人员的月例等。”

谢斩关翻开了账本,写得清清楚楚。

这十几年带兵打仗,他学得最多的除了兵书就是账本。

王聿祯接着说:“我要说清楚的是,我在你的食邑里租了地,种甜菜,建糖厂,养猪养兔子。地租是按照出产精粮算的,这笔买卖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你要是觉得不能做了,我立刻让人把厂子迁出来,到旁边别人的食邑里租地。”

谢斩关摇了摇头:“不必,留着吧。”

王聿祯又指了指第三本账册:“这是皇上额外给你的赏赐,什么玉如意、金摆件、绸缎靴,都是好听又值钱的东西,不过不能变成银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都在仓库里供奉着呢,早晚三炷香。你回来了,正好,你看怎么处置,你自己拿主意吧。”

谢斩关没说话,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王聿祯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家里的一应开销,包括所有主子和下人的月例、两房院落的修葺、所有人的吃喝拉撒等等,凡是你能想到的开销,都是从我陪嫁的铺子和田庄上收回来的收益。也就是说这十年都是我在养着这个家。休妻可以,把我花的钱还我。另外还有去和户部尚书崔军费,去找户部调拨军医等,这些你需要我做的事情,我个人的跑腿费就不要了,可还有人情往来,我送出去的红封、礼品,这些你得还我。”

谢斩关如梦方醒,一头冷汗,这女人能把将军府搬空!

他有种错觉,仿佛被一直以来看不上眼的无名小卒打得无还手之力,巴掌声清脆欢快地在脸边有节奏地响起。

这些年他从家里伸手要钱,从来没仔细算过账,知道家里不富裕,可没想过竟然全都是靠她的嫁妆支撑着。

早知道这样,他从黑山城回来的时候就带钱了,他又不是没钱!

“这个......”谢斩关说,“我的钱都留在黑山城,现在手边没钱。我让八千再跑一趟,从黑山给你把钱送回来。”

王聿祯就像是听了一个大笑话:“你在黑山城的账本是谁在管?你打算挪用军资还我的钱吗?”

谢斩关那些已经投入军队的钱是暂时不能动用的,如果要挪用必须先写折子报告皇帝,得到允许才能拿出来,这是朝廷法度。

谢斩关被挤兑得有些恼,回道:“我用我个人的钱!我又不是所有钱都投入军中了!”

“哦?那是谁在管那些钱呢?”

谢斩关回答:“自然是婉娘。”

“哦,你的如夫人。你猜她会不会给你这么大一笔钱?”

“她才不像你,处处都计较钱!”

王聿祯站到谢斩关面前,从上而下俯视着他,笑得特别有含义:“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什么时候钱到了,什么时候和离。可以吧?”

谢斩关斩钉截铁道:“可以!”

王聿祯转身:“好,那你现在去看看我儿子吧,你还从没见过他呢。见完孩子,你就可以去皇宫请旨和离了。”

谢斩关一愣:“和离为什么还要去请旨?”

王聿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谢斩关:“咱们俩是皇帝下旨赐婚,你不去打招呼说离就离了,你是要打皇帝的脸吗?”

谢斩关如梦方醒,哦,对,这媳妇是皇帝保媒。

他站起来往外走,还没走出房间,突然又想起来:“怎么就没见过孩子?刚才我抱的是谁?那不就是富贵吗?还能是别人家的孩子?”

王聿祯如狼一样瞪着谢斩关:“富贵是你和你的婉娘生的庶子!是刚满一岁就不远万里给我送回来,是你差点死在半路上的儿子!我说的是我的儿子,是你的嫡长子者华!如果这孩子你也不想要,和离后我带回王家,认王家的祖宗!”

谢斩关这才想起来,以前信里提过,新婚后三天,他随军出征,之后一个月发现王氏有孕。

这些年的家书中也有提及,他给忘了,以为者华说的就是那个小时候在他怀里吐奶泡泡的富贵呢。

谢斩关又问:“那富贵的学名叫什么?”

王聿祯发出一串阴寒的笑声:“你猜啊。”

谢斩关被她笑的浑身鸡皮疙瘩,比在战场上被打得屁滚尿流还压抑,回身开门就逃了出去。

账房的门被打开前的一瞬间,谢者华搂起谢者申两步窜出一丈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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