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37年10月17日，夜间19时，是后来普遍认定的虫潮爆发的时间。

——从这个时刻开始，世界划分为末世前和末世后。

监护仪上的电子钟显示19:43。

满小清望着病床上的梁九迟，他身上贴着心电监测仪，还插着各种管子，“你说他这样能转移？”

满小清不知道梁九迟到底什么时候会醒，但如果能趁早离开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满小清肯定不会选择在这里干等。

金凯点头，“不过这些设备必须一起转移，但这会儿外头乱糟糟的，怕是找不到医生。”

满小清才生起的念头便打消了。

桃桃天真无邪地望着满小清，“妈妈，外面好吵呀。”

满小清下意识捂住桃桃的耳朵，宽慰两句，然后又摸摸桃桃的小肚子，“桃桃饿不饿？”

桃桃摇头，她在车上喝过牛奶还吃了面包，这会儿并不饿。她学着满小清的样子摸满小清的肚子，“妈妈饿不饿？”

“妈妈也不饿。”满小清答。

金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互动，越看越觉得桃桃像梁九迟，他正想说什么，“嗒”一声，有什么撞上了窗户。

金凯警觉地看去，只见窗户上趴满了密密麻麻的、体型大小不一的昆虫，融入了密不透风的黑夜中，不近看根本看不出来。它们爬来爬去，蠕动着，像是想冲进来，刚才的动静是大虫子撞在玻璃上发出的。

大虫吃小虫，小虫也吃大虫，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炼蛊场。

金凯一个什么都经历过的汉子，也不免起一身鸡皮疙瘩。“哪儿来的这么多虫？世界上有这么多虫子吗？”

满小清蹙起眉，她也觉得有些奇怪。记忆里第一场虫潮除了吓人了点，并没有造成什么杀伤，与后来的每一场灾难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这会儿这么汹涌的虫潮，是因为这间医院本来就是爆发地之一，还是说......是被她的血吸引来的？

想到后一种可能，满小清有些不好受。

病房左侧是院内走廊，能听到人们奔走呼号的声音，叫骂、恐慌、质问交织，乌泱泱地听不清说什么；左侧是阳台，阳台上有厕所，能看到庭院，也是一团混乱。

满小清拿出驱虫药喷洒在门缝、窗沿处，周边形成看一个真空地带，但先来的虫子死了，后来的虫子爬上它们的尸体，层层叠摞。

那边金凯在门边听了听走廊的动静，又大胆地到阳台看了看，回来后沉默半晌，开口道：“满小姐，你既然知道怎么对付这些虫子，能不能详细说说？这间医院的院长，是少爷战友的父亲......”秦院长是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在庭院焦急奔走，金凯有些坐不住。

不等他劝说，满小清已经站了起来：“金叔你认识院长？”有人能组织带头的话，情况或许能好很多。

她立即说：“用烟熏是最快的办法，可以把虫熏到一个地方，然后集中用火烧。中药房那边如果有艾草蒿草，最好都用上。”

她又说了个简单的药囊方子。

金凯神情严肃地记下来，立即给秦院长打电话，但那边一直无人接听，无奈，金凯决定亲自出去一趟。

“我去找秦院长，告诉他怎么驱虫，再让他派个医生来给少爷拔管。”金凯说。

满小清抱紧怀里的桃桃，她百虫不侵，又了解怎么对付虫潮，最好该跟金凯一块去，但她有桃桃，梁九迟也不能没人照看，她不能离开。

她跟金凯互换了电话号码，又拿了一罐驱虫药和一罐杀虫药给他，郑重道：“金叔，有药囊在，虫子不会招惹你，你小心点，快去快回。”

金凯下意识想行军礼，反应过来不合适，便挠了挠头，接过药剂，“少爷就拜托你了。”

金凯走后，满小清也通过窗户有限的视野观察外面的情况。

走廊里，有人注意到426门前明显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干净。

斜对面的病房里跑出来一位老太太，矮小精瘦，面相略微刻薄，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虫子，一边叫囔：“这儿怎么没有虫？虫不往这儿来！426的！开开门啊！”

“妈妈？”桃桃瑟缩地往满小清怀里躲。

“桃桃别怕。”满小清捂住她的耳朵，外边那老太太还在喊：“426的，你有点良心就开开门，有对付虫的办法别自己占着！这么多老人孩子呢，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满小清无动于衷，这些话对她造不成一点儿影响。

末世里，自私的大有人在，救人那得是有余力的情况下才能做的，不是义务也不是责任，她把驱虫的办法告诉金凯由他带去给秦院长，已是力所能及的了。

“妈，你喊啥呢？”一个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地跑到老太太面前，手里拿着一把扫把：“妈，先用这个打虫吧。”

老太太心里一股火蹭地冒上来：“你出去半天就带回来一把扫帚？别人找医生的找医生、想办法的想办法，再不济还知道买买蚊香，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废物儿子！”

男人用扫把划拉这腿边的虫，不吭声。

老太太骂了两句，歇了歇，示意儿子去拍426的门。“你瞧这门口，没虫子敢过去，里头的人肯定有啥法子，平时那男人出去了，里头就一个妮子和一个娃儿，你把门拍开。”

原来老太太在斜对门把426的情况都看到了。

满小清眼里闪过不耐的锐气，她将桃桃抱到柜子与墙角间的空隙里，“桃桃跟妈妈玩个游戏，桃桃乖乖待在这，捂好耳朵，坚持五分钟的话，妈妈给桃桃一个奖励。”

她将床头柜上的闹钟转向桃桃的方向，桃桃在幼儿园学过怎么看时间，点点头应道：“好~”

满小清把行军床推到门后挡着。

外头那男人无措地说：“妈，这不好吧？”

老太太指着他鼻子道：“你咋就这么孬呢？！”

同一层其他的人也被他们的争吵吸引着看过来，老太太七嘴八舌地说了自己看到的，“里头的人知道怎么对付虫，我看见一妮儿跟一男的大包小包地搬好多东西进去，那男的刚刚出去了，虫子光扑别人就不扑他！”

“这么神？！”“426的，里头能听见吗？”“如果有什么对付虫子的办法，分享一下吧！”

越来越多的人堵在426门口，满小清甚至听见几个男人在商量着撞门。

满小清本想着等院方的人开始行动，骚乱肯定能平息下来，而且虫潮不会死人，她没必要管外头那些无亲无故的。

但别人主动犯上来就不一样了！

满小清凝神念起咒语，再次使用呼虫术，群虫涌来，顺着门缝往里爬，还专门扑那老太太，门口的人吱哇乱叫，顿时鸟兽作散。

那老太太哭喊着跑起来：“快！快把虫赶走！”

他儿子在后面追，挥舞着扫把扑打：“妈，你站着别动！”

老太太：“我站着不动就让虫蛰死了！你是不是故意打老娘？！”

“妈，我没有！”男人辩解着，眼看一只大黑角虫落到他妈脸上，扫把“啪”地拍了上去。

外头上演的闹剧满小清看不着，她蹲在门后，用一口布袋子把爬进来的虫都网罗进去，装了满满一兜子。

她打算物尽其用，干脆拿这些虫来养蛊。不过要养出好蛊，就得挑好虫，这些虫品次又太一般。

苦恼着，满小清没看见身后床上的男人微弱地动了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