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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洁白修长的手包裹住了千一,阳光下他轮廓剪影轻轻地压在千一的发梢,背后的温度在缓缓上升。

千一抬头侧过脸,刚好能看到裴晁凸出鲜明的喉结,那边缘颜色泛着淡淡的透明。他们二人在同时站着的情况下,从未这么近过。

“晃了大半晌,还是你会玩。”千一看着那手,低言冷声道:“裴世子搞搞清楚我是出家人,你这样做合不合适。”

裴晁低头看她,抿嘴一笑说:“谁对你这个丫头片子感兴趣,你们佛门中人都像你这般自恋?本世子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用意。”

话音刚落,裴晁握住千一的手陡然收紧,千一的肩膀一沉,弩机已经被抬到了瞄准高度。她没有回头去看裴晁现在的神情,只觉得这么一瞬间,他这个人的气场像是换了一个人。校场上扬起的风沙,让裴晁原有的面目淡去,挺拔的身形反而更加醒目。

“看好!”

扳机扣动的瞬间,后坐力将千一整个人向后推了一把,实在地撞上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射出去的箭依然命中,那边摇旗的小兵看看了一眼箭靶,挥舞着旗子,距离把心还远得很。

千一侧身拉开了距离,微讽道:“也不怎么样。”

“我闭着眼射的。”

说罢他抬起弩机,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又打开了箭夹。

“只当你是心血来潮想玩儿,毕竟你喜怒无常惯了。没想到世子真对箭弩这么有兴趣。”

“喜怒无常?看来还是在怪我太用力。”裴晁放下机弩,瞟了一眼千一绑夹板的手,悠悠道:“所以啊,这不是想要献个宝赔罪嘛。”

千一转身就要走。

裴晁却捉住了她的手腕,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大。哄不好了?”

“裴世子。”千一一脸正色地说,“有些玩笑,一而再再而三,不要一直试探我的底线。”

裴晁一愣,接着一侧头,看见旁边站着的士兵都在伸头看热闹。

这时夏阳华带着人来了,看见这番情景与副将打了个眼色,就道:“指挥使觉得如何?”

“是个好东西。就是重,不称手,有没有轻一些,再拿出来再试试。”裴晁举起来就往夏阳华那瞄准。

夏阳华当即吓了一跳,连忙说:“都是统一做的,哪有轻重之分。”

“没有啊。那叫军匠再做一个就是了。”裴晁收了手说,“小胡也觉得不错,叫他现在就来,我跟他说。”

见军匠?

千一心中暗自忖度着裴晁的用意。他今天一系列的举动都非常反常,似乎又戴上了一张皮,过于玩世不恭。从叫她试弩到亲自帮她,再到传问军匠,这一系列都好像是有意为之。

裴晁到底知道什么,他在试探什么。

夏阳华听了这话,颇为犹豫。

可眼下裴晁是西苑的老大,思索片刻便吩咐去带军匠。

回到看台没一会,军匠就来了,是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身形矮小瘦弱的男子。

男子见到一众贵人,头也不敢抬,当即就跪了下去对着他们磕头,“小人冯五,参见裴指挥使,参见夏将军。”

“起来吧。叫你来是为了神机弩的事,我想要一个轻便的,给他用。”裴晁蹙眉似是没什么耐心,指了一下千一说,“多久能给我。”

冯五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瞟了一眼夏阳华,又瞟了瞟千一才道:“回指挥使的话,三到五日就好。”

“三日后,我来取。”不容冯五推辞,裴晁挥挥手就让他下去。

时辰差不多,裴晁第一日的巡查也结束了。夏阳华将他们送上马车,看着他们远去。

“将军,此番裴世子有些古怪啊,又是试弓弩又是见军匠,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夏阳华的副将来到他身边低声窃语道。

“他想怎么玩,陪着他折腾就是了。”夏阳华意味深长的一笑,“他是领着皇命来,自然事事以他为先。况且现在西苑里头,除了那些人什么东西能让他查。随他去,以后自然就知道了。还有,叫冯五东西做好了先送到我这里来。”

副将道:“将军放心,已经打过他招呼了。冯五在西苑七八年了,他晓得轻重。还有一事,何大人刚传了信,说让咱们查一个叫曹为的军匠。”

“义父?这时候传信,可还有提别的什么。”

“何大人并未提及其他。只说要尽快查,人应该还在京都城藏着。”副将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才悄声说,“特意提醒了,若是找到曹为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他背后的人,好似与前淮西节度使,吴家有关。”

夏阳华一听背后瞬时一道寒,在京都不能提的两件事,淮西的兵变和前太子谋逆。文敬三杰,太子李启、裴家裴识,和原辅国大将之子吴枞英,裴识与吴枞英自少时起就是太子伴读,同为老太傅的学生,那时是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后来吴枞英任淮西节度使起兵造反,裴识主动请缨前往,从此三杰分道扬镳。

吴枞英宁死不降自刭火海,裴识身受重伤,此时便传出太子叛国、勾结淮西乱军、霍乱朝纲,意图取而代之的传闻。文敬帝闻言勃然大怒,虽下令诛杀东宫众人不留活口。此后文敬帝身体就每况愈下,直到两年后病逝,朝政诸事都一直由何、郭、李三人协理。

太子贤名在外,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此事的真相。太子太傅和一众官员都第一时间上表彻查,但帝王心意已决,扬言为太子求情者以同罪论处。

而太傅自幼看着太子长大,于心不忍,以七十岁高龄跪于群臣朝会的承明殿阶前,高声喊道:“食君之禄,死君之难!今日,太子蒙冤而死。老臣进不得缉凶,退不能为之证清白,情虽可查,罪不容诛!”

后血溅当场。

从此在无人敢提起太子和淮西,如今忽然冒出的军匠曹为与满门被灭的吴家有瓜葛,夏阳华第一时间就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好,我知道。”夏阳华肃声道:“让手下的人先盯住各城门入口,在籍军匠都是有官聘的,先从咱们西苑开始查起,给我仔细核对,做得利索些。”

副将领命,就要退下。

“等等,那边的也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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