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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琼州实在偏僻,孤悬海外,所以自明太祖朱元璋立国以来,琼州一直没有设立提学道。

管辖琼州儒生的“督学”设在广东雷州,每到大比年,琼州儒生们都要横渡琼州海峡,长途跋涉到雷州才能参加院试。

交通极不方便,途中又多风暴、海寇,比如嘉靖三十六年就曾发生过一起惨祸:

临高知县陈址带着数百琼州考生去雷州参加院试,然而不幸在途中遭遇了风暴,船只倾翻,所有人全部遇难!

由此可见琼州士子们应试的艰难。

所以当隆庆询问海中砥要何赏赐的时候,海中砥毫不犹豫地请求皇帝在琼州设立提学道。

如果隆庆答应下来,不仅海中砥以后自己考试方便,更重要的是能够得到所有琼州士族、举子们的感激!

琼州府可是被海中砥视为基本盘的,有了琼州士族、学子们的感激,那么以后他在琼州做些打打擦边球的事,也就更有底气了。

听了海中砥的请求,隆庆一脸懵然,任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竟然会向他提出在琼州设立提学道的请求。

海瑞也是惊异,他早就知道自家儿子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和孝子,然而今日才发现儿子的脑回路和普通孩童真的大不相同,海中砥就好像一个历经世事的成年人,做起任何事来都井井有条,甚至出人意料。

隆庆咳嗽一声,道:“海卿你的儿子还真是常有惊人之举啊。”

海瑞回道:“犬子妄言政事,臣惶恐。”

“没什么惶恐的,令郎所说的事也没错,琼州府到底有几十万人,举子们渡海赴考又多有危险,确实该考虑设立提学道。”

隆庆看着海中砥说道:“不过此事确实算不得小事,朕不能立刻答应你。这样吧,你写个奏疏呈上来,朕会转给内阁诸卿票拟,若他们认为设立提学道之事可行,朕就允了。”

海中砥诧异地抬头道:“陛下是说让小子写奏疏?”

“凡言国家大事,皆须上奏疏,经内阁诸卿票拟过后由朕阅览定夺,这是规制。”

隆庆说道:“至于你嘛,不是朝臣,本来没资格上奏言事的,但今日的情况特殊,朕便特允你上奏一次。”

说着隆庆捧着手炉从书案后走出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外头风雪更大了,你们也不好回去,现在又是午时,干脆你们二人今日中午就在宫中用饭吧。

用过饭后,海中砥你便写份奏疏上来,朕会让文书房转给内阁,快的话今日就能定下此事。”

海中砥还能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于是当天中午,海瑞和海中砥在宫中吃了一顿午饭。

其实没什么可吃的,大多都是些冷菜,倒是内侍送来的糕点之类让海中砥赞不绝口。

用过午饭后,海中砥便待在一处偏殿,写下人生中的第一份奏疏:

“《奏改海南兵备道兼提学道疏》

学生中砥奏为边海儒生极苦比例,恳乞天恩议处,以弘治化事。

窃惟今天下称边远而苦多事者,则广东是已,而广东所属,最远而苦者,尤莫如琼州……

该琼州府所辖地方,为州者三,为县者十……青衿学子,每岁集督学就试者,不下数千计……乃其渡海,率皆蜑航贾舶,帆樯不饰,楼橹不坚,卒遇风涛,全舟而没者,往往有之……

即今巡按、提学俱不至,而海南道额设有兵备副使一员,驻扎本府……故学生请改海南兵备道兼管提学道,换给敕命,每遇员缺,必选甲科之有学行者充之。

其琼州一带,师儒考试巡察,任其便宜行事。如此,庶见闻习而人才之贤否不淆,法度新而德化之流行不壅矣!”

奏疏写完后,海中砥拿给父亲海瑞审阅一遍,海瑞凝神看了许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这字,还是需要多练。”

言外之意就是奏疏内容不必做修改了。

海中砥笑笑:“孩儿明白的,以后每日练字半个时辰。”

“可。”海瑞没再说什么,只是独自走到殿中角落,默默抬头看着藻井,有点怀疑人生。

海中砥则将写好的奏疏交给侍立一旁的内侍,让他送去文书房。

接过奏疏,内侍没急着走,而是探头看了眼外头的雪,道:“陛下说了,若是小公子你写好了奏疏,外头风雪也不大了,便可回去。”

海中砥道:“多谢提醒。”

“这是小事。”内侍笑了笑,“另外陛下听说小公子你喜欢吃宫中的糕点,所以又吩咐人做了份送来,喏,就在外头的桌子上放着呢,小公子走的时候莫忘了带。”

海中砥略尴尬一笑,“小子没什么爱好,唯独好吃了些,惭愧惭愧。”

内侍捂嘴一笑,拿着奏疏径直去了。

海中砥叫醒仍然站在角落发呆的老父亲,道:“父亲,外面雪停了,我们快些出宫回去吧,若是再晚些,怕还有场大雨要落。”

海瑞回过神来,咳嗽两声,“为父想事想得失神了,这便走。”

说着当先迈出偏殿,海中砥则从门外取了一个红色食盒,左手提糕点,右手拿着合起来的油纸伞,心情舒适地行走在被皑皑白雪覆盖一层的紫禁城中,一步一个小脚印,晃晃悠悠地便到了家。

与此同时,内阁办公处,群辅之一的高拱奇怪地看向一名内侍道:“你说这是陛下特意让你送来的?”

内侍将奏疏呈放到几案上,一脸谄媚地对高拱这位皇帝极为信任的帝师说道:“回阁老的话,确实如此,陛下还说了,诸位阁老若是不甚忙的话,可先票拟此疏,票拟完后,奴婢还得马上拿着它送去给陛下阅览。”

“陛下竟这般急?”高拱疑惑道:“这是谁上的奏疏,言的是何等要事,能让陛下这么重视?”

“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是陛下已经答应了那人,所以想早早的定下结果。”内侍回道。

这番话说的不明不白的,高拱没听懂,干脆直接打开奏疏扫了一眼。

“海中砥?!”

只看了奏疏的前一两行,高拱立时惊讶出声,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疑惑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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