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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初时没太搞懂长姐忽然到我跟前演这一出是为了什么,直到我那身着百寿衣的便宜爹怒喝了一声“你这不孝女,还不跪下!”,我才反应过来,这大约是一出不怎么高明的苦肉计。

我道:“我又无错,为何要跪?”

身侧刚刚要替我打抱不平的贺昭之,赞许地瞧了我一眼。

“秦家已经算是很好的归宿了,你合该感恩戴德,珍惜良缘才是。”

何相不顾这么多人在场,说话毫不留情,“你因为自己的过失,要你姐姐跪下谢罪,是何道理?”

贺昭之说话很有分量:“我眼瞧见了,是何大**不依不饶非要跪的,我这义妹可半个字都没说。”

四周一片哗然。

我这一身穿得太过破烂,以至于何相让我跪下之后,许多人窃窃私语,有人说秦家虐待宗妇,有人说何相嫁妆给的少,简直是在故意苛责我。

我有些心虚,手心冒了些许冷汗,但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跪他。

何相见舆论有些不受控制,扬言要动家法惩治我。

下人将那六尺长腕口粗的木棍呈上来,我瞧着那木棍,有些木然。

这棍子打在我身上,多半不出十棍我就已经咽气了。

何相当着宾客的面道:

“诸位有所不知,她并非我亲生,而是十余年前老夫捡来的弃婴,老夫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养到这样的年岁,却不想她干出如此丑事。”

要是真正的何惜微站在这里,该有多绝望啊。

我替何惜微感到不太值得。

据我所知,原主已经准备好和青梅竹马的黎国世子一起殉情了。

但原主估摸着是为了全何相的养育之恩,还是嫁到了秦家,应当是想拜了天地,全了秦家颜面和天子旨意之后,再去寻短见。

何相抬手,示意下人将我绑到条凳上,拎着凳子走到我跟前:

“她为了替长姐嫁给秦归瑜,不惜给长姐下药,害得长姐缠绵病榻。”

那棍子被他杵在地上,荡起一层浮灰:“今日老夫便清理门户,打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麻绳勒得很紧,我手腕一阵生疼。

何相单手拄着棍子,蹲着我身侧,低声在我耳畔道:

“我特地叫送嫁的队伍路过黎国都城,就是为了让你毒死那个黎国世子,可你竟敢将毒药换了。”

“怎么,你一个细作,也配有感情不成?”

他又道:“本来想着黎国世子一死,黎晏必然交战,誉关左右是守不住的,到时候秦归瑜和你都得死,岂料这小子有些能耐,叫人守住了誉关。”

我被人用帕子塞住了嘴,只能死死地瞪着他。

“老夫是想将黎国军队引入腹地再一举歼灭,秦归瑜却想了个损失更小的法子。”

他的语气就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璞玉一般,“这么个人才,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可他的妻子却是你这么个不听话的细作……”

原来这就是他要设计杀我的原因。

他是想让我给他亲生女儿腾地方。

我闭上眼睛,那棍棒抡起来的时候虎虎生风,忽然有人高声道:“季国国君的寿礼送至,还请相国大人移步门外。”

我没回头也能听出来,这是秦归瑜的声音。

他拨开那些家丁,取了佩剑,将缚绑着我双手双脚的麻绳小心砍断,将我扶了起来。

他目光扫过我的手腕,手指轻轻拂过那些被麻绳勒出来的细小伤口,眼里蕴了怒意:

“疼不疼?”

我从他手里抽出来手腕,将手背了过去,讪笑道:“还好……你怎么来了?”

和前几次弥留之际的疼痛比,这区区麻绳也太小巫见大巫了。

“有人给相国大人送贺礼。”他颇为凉薄地瞧了一眼门外,“我来凑个热闹。”

便宜爹气得声音发抖:“你敢携带兵器入我府邸?”

秦归瑜收剑入鞘,讥诮地瞥了他一眼:“相国府不是未央宫,相国也并非天子。”

臣子进宫才要卸掉剑履,秦归瑜言下之意就只三个字——

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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