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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路进京之后,陛下身侧的大伴来传了旨意,在城门口堵住了我们。

他说陛下头疾发作,正靠着汤药吊着,这几日见不得我们,还分外贴心地让我们先回相府住着。

相府。

提起这俩字,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能不回吗?”

何丞相将我送去替嫁,为此还派千山司的人堵截我,扬言我出秦府一步便让我血溅当场。

这哪里是养父,分明就是阎王爷在世嘛。

我这要是回去,多半会被这个养父拆成一块一块的骨头,然后剁碎了扔出去。

晏天子虽式微,但大家到底面子上做得很足,大伴身着窄袖的曳撒,头上的三山冠一丝不苟,隐约能看到鬓角油光锃亮,似乎是抹了桂花油。

大伴白胖的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秦少夫人是想抗旨?”

我道:“打个商量而已,不能的话就算了。”

秦归瑜看都没看那圣旨一眼:“我家在都城有祖宅,为何要住岳丈家中?”

言下之意,陛下管得太宽了,臣子子女的婚事都要横插一脚。

大伴双手将圣旨塞到我手里,怒气冲冲地剜了他一眼:“秦公子,陛下有意抬举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短甲的男子穿过人群,朝着我们走过来,先是恭敬朝着大伴施了一礼,而后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递给我。

上面绣着浅淡茶叶,帕子一角上绣了“茗”字。

芷茗。

那个陪着我嫁到秦家的小丫鬟,秦归瑜带我跑路的时候,她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显然是真的一心爱护原主。

我的去留决定她是否丧命。

虽然我不是真正的何惜微,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我还是做不到十足的冷血。

“今夜丞相五十大寿,除了大少爷去豫州下聘了,没法子回来,其余的几位少爷**,连带着几位何家旁支的姊妹兄弟也都来了。”

“本来想着二**远在誉关不便前来,而今既然入京了,那自然……”

他胡子一抖一抖,说的话落在我耳朵里,就好似芷茗的催命符,“丞相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只想留二**回家住一宿罢了。”

总而言之,我若不去,何相便要拿芷茗开刀了。

我接过帕子,攥着那个刺绣,良久未说话,然后抬头瞧着秦归瑜,平静道:

“我与郎君刚刚吵了架,看着他有些碍眼,他就别去了,我一人去足矣。”

说罢我便跟着那黑衣人离开了。

秦归瑜出人意料地没跟着我,只“嗯”了一声,连叫我多保重这样的话都没说。

我出于好心,特地和他撇清关系,让秦归瑜不必去这场鸿门宴,结果这厮居然连一句“我与你同去”这样的场面话都不说,真就让我一个人赴鸿门了?

我在心里骂了他好几句。真是薄情寡义,早知道我就该带他一起去相府,黄泉路上好作伴,拖家带口不孤单。

我气愤地踢开路上的一块石子,那给我带路的黑衣人顿了脚步,扯了一丝笑:

“二**传闻中的野脾气,在下今日算是领教了,遇到不舒心的便动辄打鸡骂狗,难为芷茗那小丫头这么护着二**,也怨不得秦公子和二**拌嘴。”

我:“?”

踢块破石子就算打鸡骂狗了?

反正何惜微是这副性子,我索性不装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在这指摘我了?”

他转过身,有些愣住了,两颊顿时变得殷红一片。

我猜他应当是丞相身边有头有脸的幕僚,但是之前没有亲眼目睹过何家二**的跋扈之风。

否则他也不会说那句“传闻中的野脾气”。

我指着他鼻子骂他:“说你呢,你就是这么和主子说话的?”

四周百姓窃窃私语,有几个感慨相府二**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还有人说丞相瞧着挺慈善的,养出来的女儿却这副模样,可见慈父多败儿。

我绕过他,故意怒气冲冲地登上了那个挂着何府族徽的桃木马车,撩开帘子,看似是在斥责那幕僚,实则和远处的秦归瑜对上了眼神:

“日后别叫我瞧见你,否则见一回我骂你一回。”

秦归瑜之前救过我两次,说到底我也算欠他的,虽说秦归瑜这回确实是有些薄情寡义,不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丞相府就是个魔窟,他虽说有点本事,但据本人多年的观影经验,年轻人一般很难斗得过老狐狸。

我希望他是真的和我分道扬镳,而不是背地里去丞相府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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