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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作为朱氏布行的实际掌柜,徐斌发现很古怪的一件事。

一开始,他从应天派人出发去苏州府招人,虽说灾民已经不算是完整人,但面对有人过来招工,这些灾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起初没有多少人参加。

后来还是徐斌,想着,没人愿意回应天,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干脆,租了船,载着粮。

一边卖粮、一边招工。

其他商行倒是趁此机会从苏州府收拢不少人,早就赚得盆满钵满。

直到后来,全变了。

许多粮船,都被江面上的差役搜查、扣押。

统一的说辞:商贾毫无廉耻之心,趁国家灾害,发国难财。依大明律处罚金!扣货物!

交完保证金才能归还东西。

就只剩下窦氏粮行。

有明白人早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上面有人。

有一些头铁商贾,当然去应天府状告。

只可惜应天府得了诉状,一推二、二推三、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本来这件事,和朱氏布行也没什么关系。

徐斌找人和衙役一说,王府的人,对方立马笑眯眯客气将船上粮食全部都退还。

但窦家,似乎有意培养下一代接班人,年轻人嘛,气盛高,被底下人吹吹捧捧总觉得自己很厉害。

窦家主事人,在一处幽静的酒楼忘忧阁,送上拜帖,见到了徐斌。

对方二十出头的年纪,说话温润如玉。

平素给人的感觉,也如谦谦君子一般。

“徐掌柜,朱氏在苏州府一带的生意,能不能打个商量?能不能将粮食价格往上调一调?”

徐斌笑呵呵看着这人,仿佛看做**。

窦慎格挥散身边人,笑眯眯道:“窦家最近在选择下一代粮行接班人,朱氏布行若是做些布匹生意也就罢了,可朱氏可是连带着粮食生意、加仆役生意都做了,倒也无可厚非。

可徐掌柜,将粮食价格贩卖二十文一斤,远远比窦家低上太多。

综合起来,虽说粮食生意徐掌柜没挣太多,但是三方生意下来,到底还是能赚不少。

这段时间以来,窦氏已经装瞎了这么长时间……王府的亏损,一旦我成了掌柜,日后定会和王府好好做上一笔大生意。

当做补偿。”

说罢,窦慎格拍手,笑呵呵道:“这是我让人从临安一带买过来的,西湖龙井,尝尝看……”

放到桌子上的时候,他不着痕迹拍了拍最底层茶叶罐。

徐斌眼神微眯。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我知道,朱氏后面是王府,只要我在窦家得势,以后和王府打交道的事情多着呢。

且,我也不白让王爷吃亏。

徐斌胖乎乎的脸上,一团和气。

丝毫看不出喜怒。

“哈哈,我且看看,窦少这是出了多少心意?”

啪叽。

仔细扒拉一番,嗤笑道:“我还以为是多少心意呢?”

一万两宝钞。

徐斌:“窦少,你就拿这个与王府合作?”

窦慎格轻笑。

“要是……不合适,还能继续往上谈。”

一时间局面僵在那儿。

“我看没这么必要了……请回吧。”

酒楼掌柜姓封,在应天府做生意这么多年了,自然培养出不俗的眼力见。

知道这楼上几位少年非富即贵,生怕小伙计出了乱子,乐呵呵从藤椅上起来,亲自给几位贵人上茶、端菜。

忙碌一阵,没等人打发,很识趣哼着小曲,又躺在藤椅上睡大觉去了。

窦慎格……就算他再迟钝,已经反应过来了,对方根本没有谈生意的打算。

背后传来几声嗤笑。

窦慎格脸皮子发紧,那是窦家人在笑他,别看整日里装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实际上,还是个受不得激的少年人。

窦慎格一脸愠怒。

却又故作平静。

“徐掌柜、须知我窦家倒也是算是诗书传家,早些年前,还曾受过太祖皇帝的褒奖。”

“且,徐掌柜运送粮食我能理解,可你为何非要将粮食价格弄得比窦家联合粮行,低得太多!

你这样做——

灾民都去买徐掌柜家的粮了,都不给窦家一点汤喝嘛?”

徐斌整个人散发着悠然气息,并不答话。

就是一副我不给你面子又如何的说辞。

良久,徐斌淡淡道:“挣钱当然无可厚非!

可你窦家他娘的,将大米都卖到五十、六十、甚至七十文一斤了,我看那周扒皮一样的地主老财也不过如此。

我虽不是良善圣母人家,也看不惯似尔等这种吃人血、喝骨髓的货色!”

“欺人太甚!”

呵斥声从窦家人那边传了过来。

窦慎格生气倒是真的生气,倒是不至于立刻和朱氏撕破脸的意思。

毕竟,人家有王府的背景。

刚才喊一声,家族诗书传家,被皇帝褒奖,也是在抬高自己身份。

窦少低声道:“徐掌柜,实不相瞒,在下,应天府和都察院都有人能说上话。

算了,直说吧,左副都御史是我老丈人。

徐掌柜采买仆役,还都是一些容貌周正的年轻女子,到底是采买,还是贩卖人口,这里面的说法很有讲究。

这些事,你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吧?”

徐斌面色阴沉,娘的,狗东西,怪不得知道布行有王府背景,还敢在自己面前支棱。

这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啊,特别是都察院那帮见人就咬的疯狗。

不好惹啊。

窦家声势甚大,窦慎格不劝还好,越劝反而让这帮子人越发激进。

更有甚者,有几人偷偷摸摸想要下黑手,厮打那胖乎乎少年人。

窦慎格气得不行,这他娘的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住手!”

嘶吼一声,毫无作用。

徐斌来得时候,没带多少人。

心腹小参子脸色苍白,躲在徐斌身后:“嘿,少爷,你放心,我待会好好抽对面那孙子一遍。”

徐斌:“怕不怕?”

“不怕,不就是打架嘛……”

徐斌:“那你把我胳膊撒开。”

窦慎格大喊:“窦家人听着,冷静,不至于动手,有辱斯文。”

窦家人:“你别管,王府背景又如何,现在做生意讲究一个公道,这件事就算闹到了陛下面前,窦家也不怕。”

窦慎格心里将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府背景如何?我且问问你,当今皇帝有几个儿子?

他老朱家护犊子就是传统!

真以为窦家和朝堂上几位大员,关系暧昧,就能在应天府蹚水走?

幼稚!

留着应天府、都察院的人脉,就是震慑!

没炸的火铳,远比已经炸过的火铳更有威慑力。

你不知道身后人给不给力,就像火铳会不会是哑弹一样。

复又一想,你他娘这是想坑死我啊,这饭局是我请朱氏布行的人过来的,事情闹大,我看这窦氏粮行掌舵人,和我压根没关系了。

“诸位兄弟,听我说!”

窦慎格示意一番远远站在旁边的心腹,心腹心领神会,钻了进去,很快那人都闭紧了嘴巴。

还没等他长舒一口气,“啪”。

瓷杯砸在他头顶,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娘的,是谁?”

还没等他好好发火,茶水、茶叶、紫砂壶……乱七八糟的东西闷头砸了过来。

心腹拽着徐斌,在护卫的带领下,边打边退,虽然稍显狼狈,总算安全到了一楼。

徐斌心下稍安。

“窦家?窦家人的内斗真厉害,看样子,这是内部人借此机会,给窦慎格添堵吧?”

楼上依然吵吵嚷嚷。

就在他们想要离开的时候。

嘭!

沙包的声音,砸在了街上。

“什么玩意?”徐斌惊疑不定。

徐斌抬头看二楼。

二楼人也一脸错愕,那是一个人?

一时间更加嘈杂、下楼的声音、人影幢幢;

光与声、影搅合在一起,二楼窦家人急急忙忙冲了下去。

掌柜躺在藤椅上,美滋滋翻了一个身,做着美梦,成了少年郎,洞房花烛,喝得醉醺醺回房,悄悄掀开红盖头,那下面俊俏娘子的模样……

心脏疯狂跳、双手颤抖不已。

谁知掀开之后,却是一道如惊雷一般的声音!

嘭!

他豁然起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什么情况?过年放炮了?!咋这么响?”

顺着人群拥挤的视线扫了过去,血肉模糊……那、那……是一个人!

“杀人了!!!”

一道道声音像是水面波纹一般,一层层从鼓楼大街上传了过去。

徐斌呆呆道:“娘的,这下子好像给殿下惹事了……”

这个时候的鼓楼大街已经全都乱了套。

附近的县衙、五城兵马司、到应天府,甚至连锦衣卫的缇骑,也都开始围了主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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