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化四十六年。
十月十二。
深秋。
李长青翌日早早起床，穿戴整齐，去溧水房打水洗漱。
同排小屋纷纷打开，小宦官们从屋里出来，打着哈欠互相道好。
秋天的风吹过，带着浓浓的寒意，让人不禁打个冷颤。
“小李子！”
王恩茂那特有的阴恻恻中带有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
草了！
李长青被吓得一激灵，正在用草木灰刷牙漱口，差点被吓的咽下去，匆匆漱了口，转头苦笑道：“监丞大人早。”
你是不是住溧水房啊！
天天搁这蹲着！
“腰牌还来。”
王恩茂瞥了他一眼，摊开手努了努嘴说道。
李长青恍然，掏出一块腰牌，连忙递过去，陪笑道：“您瞅瞅我这记性，这么大的事也给忘了。”
王恩茂接过腰牌，冷笑道：“在我这忘了，我不挑你的理，要是在娘娘面前忘了，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监丞大人说的是。”李长青笑容可掬，连连附和。
“少在我这卖乖，昨个那十大板一下也不能少，给娘娘们送完早膳，速速回来领十大板。”
王恩茂掂了掂腰牌，训斥两句，迈着内八的步伐离开了。
很快。
王恩茂的身形再次出现在门口，语气温和了许多：“小李子，瞧你那个粗心的劲，腰牌都拿错了，拿着。”
态度好的就像隔壁王叔。
跟对亲儿子似的。
李长青眼神纯洁的接过腰牌，然后掏出铁木腰牌递过去，乖巧的说道：“劳烦王监丞了。”
“嘿，叫什么监丞，咱家年长你一个辈分，称呼个王叔得了。”王恩茂摆了摆手道。
“是，王叔。”
李长青认认真真的问道：“小子不懂规矩，敢问王叔，一会给娘娘们送完早膳，去哪里领十大板啊。”
“什么十大板？”
王恩茂一脸诧异，挥了挥手嫌弃道：“快去干活，少在咱家这里扯有的没的。”
“得嘞！”
李长青笑嘻嘻的卖了个乖：“王叔您慢走啊，慢走。”
目送王恩茂离开。
他喜滋滋的亲了一口白玉腰牌，走出溧水房，出冷宫顺着宫道，向御膳房走去。
御膳房。
其中规模庞大且精细，分为荤局、素局、点心局、饭局和挂炉局。
荤局主要负责肉类、鱼类和海味；素局主要负责蔬菜、干菜和植物油料；
挂炉局主要负责烧烤；点心局主要负责包子、饺子、烧饼和其他糕点；饭局主要负责各种粥和饭。
说是琳琅满目也不为过。
李长青依次从荤局走到饭局。
取了三屉早膳。
每屉荤、素、点心、饭和挂炉五局各一样，总共十五样吃食。
“小公公，你站那，要不要与奴家结个对食。”
饭局的一位御厨嬷嬷走出来，一边擦拭额头汗水，一边招手唤道。
声音较为动听。
李长青闻言回过头，脸色微变，恭敬行礼道：“嬷嬷请自重。”
“莫不是觉得奴家配不上你？”
那嬷嬷闻言脸色阴沉，绿豆大的小眼睛变得阴鸷歹毒，仿佛被戳痛了一般。
李长青张了张嘴。
只能暗叹一声，御膳房真养人。
这肉山般的吨位，这脂肪压迫声带的声音，给他一种网恋奔现的时空错位感。
“嬷嬷多虑了，是小子配不上您，不配在这宫里结对食。”
李长青放下膳盒，双手合十，言语间十分诚恳的作了一揖。
“你分明就是瞧不上嬷嬷！”
胖嬷嬷阴阳怪气道：“呵，你一个西冷宫的小小宦官，也敢对本嬷嬷挑三拣四，你算什么东西！”
“其实本嬷嬷早就有对食了，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李长青无辜道：“嬷嬷，小子德不配位，真真吃不消您的福气。”
胖嬷嬷冷哼一声：“你不会以为自个很俊俏吧！你其实就是一个下三滥的冷宫废物，在宫里根本没有前途……”
“嬷嬷说的对，废物这就走，不碍您的眼。”李长青连忙告退。
说罢。
提上膳盒快步离开。
身后胖嬷嬷的还不罢休，出言挽留道：“小哥，真不考虑结个对食吗？”
我结你个头啊！
我怕你给我坐死！
走在西冷宫的宫道上。
李长青暗道晦气。
别人都是得罪大反派，怎么到自个这得罪了个嬷嬷。
走到甘夷殿台阶前。
他敲了敲门，轻声道：“小李子叩胡妃娘娘金安。”
“进来吧。”
胡妃明媚的声线让人心情愉悦。
推门而入。
李长青不敢乱看，走到餐桌前拿出一屉早膳开始摆放。
煎烂拖齑鹅、素熇插清汁、豆汤、泡茶、炉煿饼。
一荤一素一汤一茶点，配上一块烘烤的馅饼，便是宫中嫔妃的御膳，御膳房的膳食滋补在其次，最为主要的是口感极佳。
“小李子，你发横财了。”
胡妃洗漱过后，打着哈欠走过来，鼻翼耸动，大眼睛眨了眨，惊讶道。
李长青笑嘻嘻道：“婉妃娘娘把腰牌给了我，每日给她取御膳，自然要给您带一份。”
“算你有心。”
“这叫吃水不忘挖井人。”
“瞧给你伶俐的。”
胡妃抿嘴一笑，看着桌上的御膳食指大动，端起碗筷便开动。
吃相很是优雅。
却没有那么多规矩，想吃什么吃什么，嘴里嚼吧着，还不忘说道：“呐，这半块馅饼赏你的。”
“谢娘娘赏。”
李长青也不客气，笑呵呵的接过就开始啃，焦香酥脆，丝毫没有油腻的感觉。
胡妃嚼吧着嘴说道：“日后去沐婉莹那，切记不要提我的名讳，这家伙不走寻常路，若是乱她道心，一巴掌拍碎你都不为过。”
“记得了。”李长青乖巧点头。
他自然知晓，婉妃这种不知深浅的高手，已经到了喜怒无常的地步，起码对他这种小宦官来说，想不吃牛肉就能不吃。
当场打死也是活该。
李长青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娘娘，这世上有没有能提升资质的秘法啊。”
“噗！”
胡妃好悬一口饭没喷出去，好笑道：“知道修行不易了？你这八九等的资质，终其一生也就是个暗劲的水平，难免会起提升资质的心思。”
“坦率来说，确实有，而且还有很多，每个有传承的世家都有，虽然这种法子不少，但你一个也别碰。”
“这是为何？”
李长青心中忐忑的问道。
胡妃白了他一眼，喝了口豆汤顺了顺，呵斥道：“那都是各家培养死士的法子，你知不知道，除了前四位大黎皇帝，平均寿命最短的就是死士了。”
“用寿命换取资质的提升，舍本逐末，除了那些从小被洗脑的死士，谁会干这种傻事。”
胡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警惕道：“若是沐婉莹给你这种法子可千万别练，她没安什么好心，我可不想在这冷宫里孤苦一辈子。”
“娘娘说的是，就像这馅饼，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
李长青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几乎就要蹦出嗓子眼了。
寿命？
他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