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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她的字迹工整娟秀,萧景煜却看不进去半分。他盯着看了半天,也不知文契文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我今日没有带私印……”

“没事的,世子爷派人回去取一趟很快,毕竟雅食居离府上也不远。”

萧景煜的面色紧绷着,沉默了许久,又道:“关于文契中提到的分成……”

“萧世子若是对分成有异议,我还誊抄了四六成、三七成的,二八成的……”方雅宜又递出几张文契,继续补充:“我还拟抄了一份空白的,萧世子想要几成便填写几成,会长是不会有异议的……另外关于驿站的管理方案,我也提供了几种,都在这些册子里面,萧世子……”

“够了!”萧景煜突然厉声打断了她。

方雅宜抬眉看他:“萧世子,是我哪些地方做得还不够细致吗?”

萧景煜抿着唇,眼里有一层薄薄的怒意:“很细致。”

“那就行,那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世子盖上印章后,直接派人把东西送到商会就行,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陪世子用饭了。”

方雅宜说罢理了理衣袖,站了身来,朝萧景煜行了个礼就走了出去

萧景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的身形明明消瘦,脚步却轻盈稳健,却隐隐透着倔强,就如一年前那样。

萧景煜心里生出几许异样,一年前的那次诀别,他当时只道是寻常,却成了他心里过不去的坎。

他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她,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经过她的书局,经过她常去的那条街,他总是不自觉地慢下脚步,他偶尔会想起的她冷漠看向自己的表情,心里也总会生出些许怪异之感,就如此刻一般。

是愧疚吧,他心想。

圣贤书教他谦卑礼仪,他一贯奉行也很好,唯独对她用了最伤人的言语。

他虽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错,但总归是伤了人脸面,戳了她的脊梁骨。

再见面时,他是欣喜的,他想弥补些什么,好像只有弥补了,心中的那些怪异的感受才会消失,可是她好像不需要。

她甚至根本不想见到自己。

方雅宜的离开,仿佛也带走了包厢里的生机,包厢里静得可怕。

张护卫行礼道:“世子,可要我帮你回去取私印?”

萧景煜摸了摸腰间荷包上凸起的硬块,没有回答。

私印,他其实带了。

……

方雅宜融入鼎沸的街道,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乌压压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又是一场暴雪的预兆。

明明才不过一刻钟,却仿佛过了一个很久很久,

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她和萧景煜之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交情,没有歇斯底里的仇怨

只是一出开始、过程和结局都演得不算太好的戏文。

她母亲早亡,父亲是夫子,哥哥方明轩虽然学富五车,却没有按照父亲的意愿走上科考的道路,反而选择地从商,更是离家多年,在各地都开了许多的书局。

父亲过世后,她便随哥哥在云城生活。

云城是长公主的封地,萧景煜那段时间也生活在那里。

长公主信佛,在云城新修了一座佛寺,需要大肆修缮、拓印、手抄佛经文书,哥哥的宜合书局参与其中。

方雅宜写得一手好字,经常往返寺庙和长公主府,和她一起誊抄经文的还有温煦,她如她的名字一样热情大方,和方雅宜的关系最是要好。

方雅宜和萧景煜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温煦。

那天傍晚时分,他们刚抄完一本经书,温煦便神神秘秘地拉着她往长公主府的后花园而去,温煦还特地理了理衣裙,又摘了一朵花别在发髻间,还特地问方雅宜:“雅宜,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方雅宜点点头,“不过,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这毕竟是别人的宅邸,我们还是不要乱走,冲撞了人可就不好了。”

二人在花丛旁,说话间,看到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几人皆身着锦衣华服,偶有几声交谈和爽朗的笑声。

“雅宜,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温煦说完还不等方雅宜反应,便大步朝前跑去。

方雅宜的目光随之落到为首的公子身上,他站在几人中间,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疏离和几丝漫不经心。

几人看起来身份不凡,方雅宜低眉,往树丛的方向隐了隐,不想惹麻烦。

约莫过了一会儿,却听到“哎呦~”的一声。

方雅宜循声看去,便见温煦半弓着身子,慌忙地朝几位公子道歉。

“几位公子,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长眼睛吗?”其中一个公子大声呵斥。

另一个公子则是道:“你不是府里的丫鬟吧,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时候方雅宜心思单纯,并没有看出来这是温煦刻意制造的偶遇,只以为是温煦冲撞了人,慌忙出去解围。

“我看这丫鬟别有用心,抓起来拷打一番就老实了。”

温煦脸色有些白了,不过是撞了一下,她不知道他们竟然会真的同她一个弱女子计较,看到急匆匆跑过来方雅宜她就像看到了救星。

抓着她的手臂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方雅宜倒是稍显淡定:“抱歉几位贵人,我是府里请来抄写佛经的匠人,如厕回来不慎迷了路,误闯了这里,还望几位公子见谅。”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的说辞,我看还是抓起来敲打敲打,好让你们记住什么是规矩。”

方雅宜抿着唇,还想说什么,为首的公子却突然出声:“好了,抄写佛经是件功德,不宜横生事端。”他出声解围,在打量方雅宜和温煦时,眼底却闪过一丝隐晦的嘲讽。

只是,那时低眉的方雅宜并没有发现。

后来,方雅宜从温煦那里知道了几位公子的身份。为首的那个便是当今陛下的外甥,国安府的世子,萧景煜。

温煦好奇的问道:“你不认识他?”

方雅宜诚实地摇头:“不认识。”

温煦却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她:“天啊,你几乎天天出入长公主府,你就没有打听打听?”

“有什么好打听的,我们是来抄佛经的。”

“你不会没有一点别的心思吧?”

方雅宜茫然地摇头。

温煦叹了一口气:“雅宜,你真的是暴殄天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居然一无无所知,你知道为什么来抄写佛经都是女孩子多吗?”

“难道不是因为她们的字写得好看?”

“字是一方面,但是,她们更多的是奔着萧世子来了,雅宜你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难道就从没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我的婚事,哥哥自然会替我相看。”

“你啊!”温煦不知道说什么了。“相看是一回事,但是如果有更好的机会和选择,为什么不争取争取?”

方雅宜不置可否,她虽然不赞同温煦冒险的做法,却也没有否定她,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追求更好的生活本身是没有错的,只要不伤害他人,也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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