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混乱不堪的刀光血色。又如海面上行驶的船，在灯塔熄灭后陷入黑暗的泥淖。

齐衍整个人如行于云端，漂浮而无助，是轻飘飘的始终落不到实地的感觉。他本能地手脚并用一个使力挣扎——视线翻转间，苍穹化作地板，他从墙头坠下。

以飞鸟扑地的姿势，压弯了一树树苍翠欲滴的白桑，馥郁的草叶气息笼罩了齐衍。

想象中以头抢地的疼痛感并未如期而至，齐衍落入小少年带着淡雅檀香的怀抱，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双唇隔着面巾相触，齐衍条件反射般地护住祁薄言的后脑勺。

“唔…放开我。”祁薄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给砸懵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忙使劲儿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可惜这人纹丝不动。

齐衍早就看呆了，他望着祁薄言漂亮的眸子，突然涌上一股窒息感，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溺死在这片平静的湖蓝色里。

而他甘愿沉沦，抿嘴轻咬他曾经辗转流连过的唇，在祁薄言彻底发飙前撑地跃起，屈肘握拳至心口，是西域对尊贵之人的见面礼，另一只手直直伸出去做出邀请的姿态，“抱歉，我的小皇子，在下无意冒犯，得罪之处烦请原谅。”

在齐衍看到祁薄言的第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前世他虽和祁薄言纠缠颇深，但那时他已是能独掌一方大权的祁王了，他们俩的关系也陷入了水深火热中，针锋相对，像两条抱团取暖的毒蛇，都伺机将致命毒液刺入对方，却又舍不得真正杀死。

虽然最后他还是死于祁薄言之手，那也是他上一世最后的记忆。

察觉到自己心意后的齐衍无比后悔自己从未注意过少年时的祁薄言，那个干净纯粹的小少年该是何样？

如今有幸一见，未曾想是这般模样，他很是欢喜。

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借看蒙面的掩护，不妨换个身份陪他再历一遍人间浮沉。

可叹祁薄言并不领情，未理会齐衍伸出来的手，自己利索地爬起来，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心中愤恨:压疼他就算了，举止还如此轻薄！

虽蒙了面，但依旧难掩男人英俊的容貌，他眉眼隽逸，眼尾处的泪痣更是给这精致的眉眼平添一份妖娆。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那抗拒的姿态和语气就差没把“我不想认识你，你快走吧！”一行字写在脸上了。

“我是你的影卫十七，你父皇派我来暗中保护你的，刚刚不慎坠地，我可以去你宫里歇一会吗？”齐衍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他并不理会祁薄言的防备，谎话张口就来，四两拨千斤就想将话题带偏。

“你当我三岁小孩？你一个暗卫还会出现‘不慎坠地’这种错误？！不过是量我不敢找父皇确认编的谎言而已。”祁薄言语气轻蔑不已，看向齐衍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傻子。

他复又瞥见齐衍手肘刮蹭的淤青，话语虽狠，终究还是不忍心弃人不顾，“罢了，随我回宫吧，我那儿有伤药，你好了就走。”

齐衍无奈扶额，完全没想到连小时候的祁薄言都是带刺的，咄咄逼人，自己还顺带被鄙视一通。

齐衍沉默地跟着祁薄言在冷宫里七拐八弯，沿途观察传言中大齐最晦气破旧的冷宫，心想等本皇子好了才不会乖乖走，请佛容易送佛难，本尊佛还就赖在你那儿准备不走了，你能拿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