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溶月走进咸宜观的时候，天边渐有白光亮起，古朴的小径深处，几个早起的道姑挑着空水桶，急急奔来。

冰娘指着一侧的拱形门：“姑娘，这边走。”

“恩。”

拱形门的另一头，是一条狭长的夹道，道的右侧是咸宜观，左侧是一面白墙，墙之后是金陵胜景，紫霞山。

顺着夹道往里走的时候，道观里的人声越重，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她听见道姑们诵读早课的声音。

接着，她看到一扇高门，门之高，之巍峨，哪怕比之外祖江家，亦不遑多让。

门上写着四个大字：世外桃源。

冰娘提袖叩门：

“咚咚咚——”

“谁？”

“风月居的主子。”

门，骤然被打开，一个右脸颊被刀疤印横贯的壮汉提刀立在门后：“信物呢？”

冰娘递上一块桃花木：“这里。”

壮汉仔细查验了木牌，然后又把木牌递还给冰娘。

“请进。”

冰娘颔首：“姑娘，请。”

“嗯。”

门后是一片占地极广的梅花林，此刻冬寒料峭，梅花开得正盛，红梅之后，次第落着几十个庭院。

一个相貌秀丽的丫鬟提灯立在林中小径。

“风月居春娇，拜见姑娘。”

“免了。”

“请姑娘随奴婢来。””

话音将落，身后传来一道“嘭”，溶月回眸，那扇高不可攀的门被关上了，这一关，把里外隔绝成两个天地。

直觉告诉她，那门之所以造得如此高，是为了告诫住在里面的人，一旦进来了就休要再想着出去。

天，越发亮了，衬得这方天地越发的孤绝。

“真安静。”

春娇浅笑：“回姑娘，这会儿时候尚早，各苑的主子都没起身，等过了午时，主子们都起来了，姑娘怕是又会觉得恼人了。”

“这里住着很多人吗？”

“倒也不是很多，算上姑娘，总共也是二十三位主子。”

“她们都是谁？”

“这......”春娇笑笑，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尴尬，“这里的主子，自然都是和姑娘一般的美人儿。”

这话莫非是说，住在这里的女子全是金陵各世家郎君养得外室？

未几，她们到了风月居外，春娇吹灭更灯，笑意盈盈地把她往里面引：“咱们这世外桃园里别苑不少，但最漂亮的当属风月居，姑娘实在是好福气。”

福气？

溶月勾唇，隐含讥诮的目光扫过庭院。

风月居不大，但处处透着精巧。

东南西北四角各栽着桃树、翠竹、秋菊和红梅，桃林掩映着凉亭，石桥划过竹园，鲤鱼在菊花环绕里畅游，红梅树后立着半座山石。

如此风月居，难怪春娇会满面得意。

可风月居再好，不过是个豢养金丝雀的鸟笼子。

进了门，屋里的摆设就越发地富丽堂皇，只几案上那一套煮茶的青瓷，便至少价值五千两白银。

“姑娘，您是要先用膳，还是先安寝？”

“用膳。”

她将将说完，七八个婢子提着食盒鱼贯而入，须臾，珍馐铺满食案，光糕点的品类便有七八种之多。

“姑娘，请用膳。”

尽管膳食丰富，但溶月胃口欠佳，她吃了半块如意糕，喝了两口青梅羹，便放下碗筷，横上卧榻，拢着桑丝衾疲倦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