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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回到家的富贵,瘫软在沙发上,吴佳很惊奇富贵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也很惊奇富贵回家第一件事居然是坐下来休息。

“你不做饭么?”

看着心情似乎很好的吴佳,富贵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隐约猜到了吴佳最近的变化,有着一些不一样的原因,但他依旧没有多问。

“不做了,你点个外卖吧。”

“你不是老说外卖不健康吗?”

富贵依旧靠在沙发上,没什么动作,似乎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要耗费他所有的体力:“不健康就不健康吧,吃出个什么绝症死了一了百了。”

“我才不陪你**呢。”

富贵有些好笑的看着吴佳:“你不一直吵着闹着要**么?”

“我就不能想通了么?”

听到这话,富贵有些莫名烦闷,突然就发起了脾气:“我不想做,要做你自己做。”

吴佳有些无辜的说道:“我今天可没招惹你。”

富贵还想说什么,电话却响了起来,是白大褂打来的。

“哥们,欠我的饭什么时候请我。”

富贵一股无名邪火奔涌上了心头,脱口而出道:“离婚了就请你。”

白大褂似乎没有听出来这股邪火:“你拉倒吧,你干脆说不打算请了不就行了,哥们请你行了吧,赶紧出来。”

“不来。”

白大褂似乎早有预料:“我就知道光叫你吃饭把你叫不动,不白吃,呸,说的像是特么我吃你的一样,不光吃饭,还有两件事,你出来跟你说,关于你老婆的,但你别带她来嗷,别又给我骂了。”

听到是关于吴佳的,富贵下意识的看了眼吴佳,就是这一个眼神,吴佳知道,他们说起了自己,但电话还未结束:“什么事儿电话里不能说么?”

“电话哪能说明白,你出来,我十分钟到你家楼下。”说着,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富贵看了看已经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吴佳。

“怎么了?”

“我要出去有点事儿,你自己在家吃吧,或者我给你带点回来也可以。”

“那你带点回来吧。”说着吴佳就自顾自的推着轮椅进了卧室。

看着吴佳的动作,富贵有些疑惑:“我不是给你换了个电动的么?”

“卖了,存点钱,还账。”说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的严严实实。

2

人生真是讽刺,在瞬息万变的生活中,你永远不知道惊喜先来,还是意外先来,浮浮沉沉几十载,谁又能说个大概?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李白最终独坐敬亭山,会当凌绝顶的杜甫,也只落得个潦倒新停浊酒杯。

大浪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所以,你既要抱着截肢的风险,也要相信,一定会成功,她也能重新站起来。”

富贵深深的饮尽酒杯中的烈性白酒,压下心头的不安与焦虑,好一阵才问道:“概率大么?”

“不知道,没人试过,如果你同意,她就是第一个,但是作为医生,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试了,还有一丝希望,不试,十年,目前世界上,还没有十年轮椅生涯能站起来的先例,所以,不试一试,她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这跟截肢没有区别。”

“多少钱。”

“四十万。”

“报多少?”

“美元。”

富贵没再说话,一阵沉默后,白大褂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仁至义尽了,你做与不做,都是你的权力,但我希望,这次之后,你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别再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了,人生很短,六十岁退休,我们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时间了。如果放弃请彻底,如果努力,也请彻底。”

3

曲终人散,富贵独自在河边走着,他很喜欢这条河,顺着这条河一直向南走,进入长江,就能回到那个小村庄,那里很穷,也很落后,商店要隔好几公里才会看到一家,但那里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几座房子还住着人,夜晚只有蚊虫与犬吠。群星不会被光污染遮住,他们会被串成线,数起来,可以数一晚上。

富贵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连月亮也不再继续照耀着他,直到小雨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富贵轻轻的走进了卧室,吴佳已经熟睡,十分的安详,应该做了一个好梦。连富贵都没有意识到,十年的夜里,吴佳第一次独自熟睡。手机是亮着的,似乎忘了锁屏,这一夜,富贵静静的坐了一整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无声息的走进了窗户,看到富贵坐在阳台上,还有一地的烟头,吴佳罕见的没有任何责骂、讥讽,只是问道:“你起这么早?”

富贵掐灭了手中的半支烟,重重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浓雾,开口问道:“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吴佳没太在意,将床头摁起来后,开始自己穿衣:“大早上的,先听点好的吧。”

“你有机会好起来。”

吴佳神情一滞,连睡衣也忘了换了,连忙追问道:“那坏的呢。”

富贵揉了揉脑袋,看着已经逐渐开始耀眼的初阳,平静的说道:“如果手术不成功,你可能会面临截肢。”

听到这个答复,吴佳几乎没有犹豫的说道:“我做。”

富贵没再说话,只是又静静的点起一支烟。

吴佳错认为富贵并不想接受,低着头,有些自嘲的看着双腿说道:“我跟截肢还有区别么?不是你拦着,早该死了。”

富贵看着吴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他问道:“如果我说,手术费我一分钱不拿,你会找彭志星借么?”

吴佳抬头看向了富贵,好久好久才开口道:“我的生命是你的,十年前就是,十年后或许还是,但我的灵魂不是,从来不是。”

吴佳认真的眼神让富贵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干嘛不骗骗我,让我给你做了手术,再告诉我呢?”

“因为我无法欺骗我的生命,也无法说服我的灵魂,有一点你说的很对,这是个唯心世界,唯心世界随着心境而变化,唯物主义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只要结果能够达成,就是对的,但唯心不行,原本该属于我的站立,不应该来的如此龌龊。”

富贵看着吴佳,笑了笑,起身将轮椅推了过来,将吴佳抱上了轮椅,将她慢慢推向了客厅。

“下个月去美国,等你做完了手术,你就去找他,别告诉他你这十年怎么过的,你就说,我骗了你的钱,然后跟别人跑了,平时怎么骂我的,就怎么说。”

说罢,富贵便准备离开,可吴佳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不想问,为什么不是你么?”

富贵轻轻拿开了吴佳紧握的手:“盲人不会对导盲犬吐露心声,工人也不会热爱锤子,他们都在逃离,工人握紧锤子是为了永远不再拿起他,盲人牵紧导盲犬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再需要他。你我都心知肚明,锤子又何必质问工人为什么喜欢方向盘呢?”

章台柳,章台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

亦应攀折他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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