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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荫道旁边,走十几层台阶上去便是操场,操场有铁栏杆围着,陆岱青和他几个好友,就站在栏杆边俯视她们。

陆岱青手臂悠哉迭在栏杆上,跟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向这边低头斜额,轻慢又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出闹剧。

风穿过昭明姬的脖子,她颈有点发僵,拧过身,正好撞上了陆岱青直晃晃投下来的目光。

两人一上一下,稳稳当当地对视。

距离不远,她们的说话声音也没刻意遮掩。

刚才发生的一切,陆岱青看了多少,又听见多少?

昭明姬看着他。

男生唇角不动声色勾起的弧度,暴露出他全程隔岸观火的愉悦。

……

他一直站在后面,欣赏着她被这些老鼠逼着道歉。

……

就像有千千万万的针扎在昭明姬的头皮上,密密麻麻地刺进去,她能清晰感觉到他那捉弄人的刻薄眼神,正似笑非笑地嘲弄着她的狼狈处境。

所有感官一股脑团在呼吸里。

空中燃起的爆炸烧焦味,更重了。

陆岱青身边好友,宋北起,却偏偏提不开的壶,欠欠儿地说:“小昭妹妹,怎么现在这么拉了,随便让人欺负你。”

昭明姬淡淡睨一眼他:“滚。”

宋北起也不生气,朝陆岱青意味深长地笑。

真辣。

陆岱青回看他,慢腾腾做了个口型。找死。

同个学校社交圈,昭明姬和宋北起见过几次面,圈子里的好友也有重合的,偶尔聚会也互相点头打过招呼。

昭明姬对他的印象,就是个油嘴滑舌但脑子是有点东西的公子爷,脸长得骚包。

桂棠月摸不透宋北起的意思,在一旁没开口。

宋北起的态度就是陆岱青的态度。

上次雨伞那件事后,她观望了很久。陆岱青和昭明姬并没有冰释前嫌,两人依然跟从前那般相处,冷眼相看,冷嘲热讽,没有亲近的迹象。想来陆岱青那次也只是因为正义心才出面罢了。

只是这次,不知道他会帮谁,她攥紧手指。

宋北起慢悠悠吸了口酸奶:“发生什么事了,跟哥哥说说,让我这包青天断断案子。”

马尾女努努嘴:“昭明姬没有任何证据就说桂棠月偷她帽子。陆岱青,我就问你一句话,冤枉人家是不是要说对不起?”

陆岱青似乎对这里的争议不感兴趣,往昭明姬身上随意瞥了眼,很自然地接话:“确实。”

马尾女本没指望他回答,愣住,眼中惊喜一闪而过。

旁边宋北起也张大嘴巴。

居然应话了,奇了。

而随着这两个字的落下,昭明姬大脑里自从他出现就紧绷的那根弦也啪地断了:“陆岱青,关你什么事?你知道前因后果吗就下定论?”

陆岱青下台阶,走近,看着她,毫不在意地唔了一声:“只是随口说说,别在意我。”

怎么可能不在意,随便说出口的一句话就让场面失衡,沉重一击后又轻飘飘撂下一句“随口说说”,昭明姬恨透他。

她脸色越来越差,笑意却越来越深:“当然,你当然是随口说说,毕竟只有人品低劣的人才会落井下石。”

陆岱青看着她。

她毫不示弱地迎着他的目光。

他问:“不爽?”

“我爽不爽不知道,不过你应该挺爽的。”她冷笑,“怎么,上次英雄救美不过瘾,这次想当众来一次?”

陆岱青:“你说桂棠月拿了你帽子?”

昭明姬:“我怀疑她。”

桂棠月:“我没有。”

陆岱青没分一丝余光给别人。

他看着昭明姬,慢慢地说:“证据。”

不咸不淡。

却给了昭明姬**辣的重重一击。

热风吹过昭明姬汗涔涔的脖子,黏住几丝落下的碎发,凝固住她的表情,与之相反的,是桂棠月如释重负扬起的笑意。

昭明姬沉默一瞬,冷着脸吐出两个字:“什么?”

陆岱青挑眉:“没有证据?”

血压慢慢挤压着飙升,昭明姬嘴边弧度越绷越冷,她的大脑从未如此高速运转过:“我的帽子就放在烘干机里,我洗澡的时间,只有桂棠月和她朋友进来,不是她们还有谁?而且我也没百分百断定是她拿的,我刚开始只是问她有没有拿,只是怀疑,是桂棠月和她朋友歪曲我的话。”

“再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什么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客观正义啊?”

昭明姬感觉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流失。

脖颈突出的那根筋绷得很韧一条。坚,直,细。

桂棠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陆岱青却依然是冷静的那句话:“所以你觉得你的推测可以当作证据?”

陆岱青的冷静是昭明姬愤怒的酵母菌,她愈气,陆岱青的淡漠就显得愈恶劣,昭明姬抑制不住地气血翻涌,脸颊肌肤泛起点点血红色。

宋北起在旁边心惊胆战。

完蛋,昭大**不会要发疯吧。

两秒后。

昭明姬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旁边猝然伸出只熟悉的手强硬握住她纤瘦的手臂。

操。

紧绷的神经在被陆岱青握住手臂的那一秒达到极限。

昭明姬低头,使劲往下猛地一咬。

是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牙齿锋尖要刺破皮肉陷进去的力度,结果就是——那只手赫然多了一排清晰可见的牙印,但依然一动不动握着她的手臂。

陆岱青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吃饭?”他说。

昭明姬险些破口大骂。

周围人目瞪口呆看着她在陆岱青手上胡作非为,再看陆岱青,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冷脸,眼睛倒是一直稳稳盯昭明姬脸上。

马尾女都不敢看桂棠月的脸色了。

昭明姬是在泄恨,用了极大的力气,再抬起头来时,眼睛浓黑得能滴水。

她平静地回视他:“想让我说对不起,**自己说个够吧。”声音不轻不重,保持得体的平稳,好像那鲜艳泛着红血丝的清晰牙印不是她咬的。

双方两颗漆黑的眼珠子都在紧紧地逼着对方。

陆岱青说:“有本事把那些让你道歉的人的胳膊都咬一遍,要不就找证据让别人心服口服,光咬我算什么本事?”

**。

两个字闪过昭明姬的脑海里。

这里全是**。

走前几步,右手揪住陆岱青的校服衣领,猛地用力拉近,她确实气急了,指尖用力得泛青白,兀自撞在他的喉结好几下,仰着被气红的脸,鼻尖和陆岱青距离只有几厘米。

陆岱青顿了顿,皱起眉。

近处她的气息有点热、香,头发扫过他的下巴,他两手插着袋,姿态悠然,懒散偏了偏头避开,但仍低着颈看她,眼底一片淡淡的阴影。

距离近得有点微妙。

宋北起在旁边,看着他俩快亲上的姿势,眼睛都看直了,深吸一口气,酸奶艰难地“咕咚”一声咽进肚子里。

不是,你俩能不能注意点,这大庭广众的干啥呢这是......

不光他,周围人都没敢发出一丝声音,这场面紧张精彩得让人胃蜷缩起来。

桂棠月攥紧了手指。

昭明姬冷眼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滚一边去,俩睾丸当左右脑用的神经病。”

噗嗤——

宋北起嘴里的酸奶喷了一地。

陆岱青唇角抽了抽。

周围人的反应更怪异,想笑又不敢笑,暗暗低下头心里狂竖大拇指。

不愧是昭明姬,南实最刁蛮的女生,天空最牛逼的雌鹰,长着最牛逼的嘴,地球最牛逼的物种。

粗俗刻在昭明姬的基因里,脱口而出的是本能,克服的是压根没有的素质。

两人注视着彼此。

......

......

一秒。

两秒。

昭明姬松开手,转身折步迈开。

风裹挟着她的发香利落打在陆岱青的脸上。

陆岱青站在原地不动。

昭明姬拧过身,扫了眼那几位在背后议论她军训化妆的女生,走近,两只手分别扣在她们的后脑勺上,站在中间,附在两人耳边:

“差点忘了还有你们两个。老娘我是天生丽质,天生唇红齿白,军训满脸汗的素颜都能比你们化仨小时妆的美,这就是基因彩票,你们比不了的。”

“而且我跳舞、学习、拍照和运动哪一个都那么牛逼,我连缺点都这么完美,你们却只能看见我的脸。”她甚至怜惜她们,“你们居然连嫉妒都这么肤浅。”

那两位的脸快滴出血来。

近距离看昭明姬白里透红的皮肤,居然还真是没化妆。

昭明姬又拧头看着桂棠月:“桂棠月,你能百分百保证这件事跟你、跟你们这群人,毫无关系吗?”

桂棠月动了动唇,没说话。

昭明姬笑了笑,朝陆岱青双手一摊,像在说“你看”,然后用力推开两个女生往前走。

经过的那些人纷纷往两边让开,给昭明姬单独辟出一条道,她走路生风,脸色差得恐怖,戾气深重。

身后有人着急喊:“还要**呢,你去哪儿啊?”

昭明姬头也不回:“说我去校医室。”

原本昭明姬不明白,为什么桂棠月偷过她雨伞还敢来冒犯她。现在她明白了,知道偷伞这件事的只有她、桂棠月和陆岱青三个人。除去当事人,能作证的只有陆岱青。

桂棠月是认准了陆岱青不会帮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都是一丘之貉。

昭明姬走后,现场再次恢复原样。

**包消失,悬空的巨石也在众人心里落了地。

刚才那气氛,下一秒要打起来抓头发挠脸都不为过。

昭明姬太强了,以一敌十还不落下风。

教官长命令操场**,十二支队伍纷纷站起,又浩浩荡荡地跟随命令前往操场,离事发地最近的数十名学生还意犹未尽地往这边看。

可惜了,结局没看到。

但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天过后,流言蜚语会像弹珠般密密麻麻地弹射在每人的唇间,骨碌碌地滚出来不同的版本,令人期待**又兴奋。

陆岱青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揉皱的衣领。

桂棠月遂挪到陆岱青身边,小声关心:“你手没事吧?”

陆岱青的目光却移到了她旁边的马尾女:“要是她找到证据证明是你拿的,你会给她道歉吗?”

马尾女没反应过来,愣住。

“......什么?”

桂棠月也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陆岱青:“冤枉人要道歉,偷东西也要道歉。要是偷完东西还冤枉人,就要道两次歉。”他慢慢走到马尾女身边。

马尾女脸上表情细微变化。

陆岱青低头,抬手,尾指抬了下她的帽沿,讥诮目光对上她;马尾女触电般后退一步,目光闪躲,头皮一阵发麻。

陆岱青扯唇:“趁这位大**没发癫,把帽子还回去。”

陆岱青擅长把强硬的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无所谓随口一提,实际每个字都提得清拎得明,淡淡的,气场收着,只有挨得近才能真切感觉到带着冲击力的热度。

马尾女嘴唇抖了抖。

桂棠月敏锐嗅到他话里的意思,将胳膊从马尾女臂弯处抽出。

她看着马尾女:“是你拿的?”

噗通——

宋北起手里的酸奶盒远远抛进垃圾桶里,插着袋晃悠过来,哼笑:“她聪明得很。看起来是在为你辩解,每次说偷东西都往你身上引,节奏带得飞起,你这小跟班可不得了噢。”

马尾女嘴唇嗫嚅几下,汗流半身。

想说不是,却又怵陆岱青,嘴里嗡嗡了一阵,始终说不出话来,方才的嚣张气焰彻底消散,僵站在原地,尴尬羞耻到了极致。

桂棠月觉得很烦。

她本就因上次拿昭明姬雨伞的事心虚。这次偷东西的是自己朋友,说不定陆岱青还以为是她指使的。

心下烦躁,她冲着马尾女单刀直入:“你刚才突然折回去,就为了拿她帽子?你没事干去偷帽子?”

马尾女撇嘴,有点不服:“我就是看那帽子上好像写着她的名字,就恶作剧了一下呗。”

“这是恶作剧吗?”

后边病号营里一直注意这边的新生小声说:“听不懂,所以真的是桂棠月偷了昭明姬的?”

“不是,是桂棠月朋友偷的。”

“嘘小点声。”

......

等两人停了下来,陆岱青看向桂棠月:“她没证据就当众怀疑你偷东西,就当和上次你那件事抵消了。”

上次指的是她拿昭明姬雨伞那件事。

他没点明,桂棠月脸颊却更臊得慌。

她抿唇,没说话。

陆岱青又看着马尾女,嫌麻烦地歪了下脑袋,不耐烦道:“记得道歉。”说完便立刻离开了,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一向对不感兴趣的人或者事都懒得浪费时间。

今天算是他管闲事管最多的了。

宋北起猜,要不是这位少爷想看昭明姬笑话,就算火星往这儿砸了个大坑,他压根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哎,你去干嘛,不是说好要去打球吗?”宋北起喊。

陆岱青挥挥手,表示今儿个不去了。

这厢,昭明姬沉着脸走着,心里骂着陆岱青的祖宗十八代,考虑到父母再婚的关系,她又默默补充了句“除去我妈那一族”。

正骂得爽时,突然被一只大手攥住她的胳膊,猛地一把揪到体育器材室里。

她尖叫一声,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瞬间发火了:“陆岱青!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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