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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学前两个星期需要军训。

炎炎烈日,金晃晃的阳光高温滚烫,孜孜不倦地炙烤着地面,学校仿佛一座巨大的蒸笼,压得蝉声四起,响彻天际。

教官长带领新生们浩浩荡荡地来到林荫道里,树叶茂盛,遮下百米阴凉。

“稍息,立正!所有方队全体休息,五十分钟后去操场练匕首操。所有人,原地——坐下!”

四百名快热到冒泡的新生们瞬间瘫倒在地,听取一片哀嚎。

“哎什么哎,是不是不想休息了!那好——”

瞬间再次回荡起了无数“不不不”“我们很满意”。

昭明姬坐在地上,浑身热汗,脸颊被烈阳烫红,眼冒金星,整个人接近虚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岱青和宋北起一众好友刚好体育课解散,坐在操场边的阶梯上,隔着段距离望着这群叫苦连天的新生。

“啧啧,想当初哥也是这么过来的,太惨了。”宋北起说完,目光扫到某个身影,忽然惊异地咦了一声,“昭明姬居然没在病号营里待着,也没你整天说的这么娇气嘛。”

陆岱青面无表情地说:“你数三个数。”

“干嘛?”

“你数。”

“三、二、一......”

只见刚刚还累倒的昭明姬突然从队伍里站起身,拔开长腿朝右边冲刺。

宋北起:“她去哪儿呢?病号营啊?”

陆岱青嘲讽地勾了勾唇。“倒也不是。”

他说,“附近厕所人多,她嫌弃,专门跑八百米外的洗手间去洗澡,那里人少。”

宋北起震惊得下巴要掉在地上。

“洗、洗澡?!跑这么远去洗澡?她等会儿不是还要训练吗,还不是重新流汗?”

陆岱青说:“她就这样,喜欢干脱裤子放屁的事。她没在队伍里摆轿子让同学给她捶腿,都算给学校面子了,洗澡算什么。”

宋北起笑喷:“要军训十四天,她每天都这样?”

“每天。”

......

平心而论,昭明姬确实有公主病,虽然她不愿意承认。

也不是说她不愿意吃苦:对于她想干的事,就算没有白龙马,她也要一步一个脚印去到西天取到真经。

主要是表现在她的享受上。

家里有她的十三件毛巾,分大中小;吃饭要用不同的碗筷,分甜品盘沙拉碗糖水杯凉拌碟,还分不同花色,食物讲究卡路里营养搭配;护肤品种类特别多,海蓝之谜面霜,黑白色的Channel面霜、资生堂发膜、sk2面膜等等摆满一整面墙;每天,房间必须插上一朵沾着露珠的新鲜花束......

诸如此类。

每天晚上八点,昭明姬房间会准时发出护肤品瓶瓶罐罐的碰撞声。

和她爽肤水拍脸的“啪啪”声。

——陆岱青觉得她是在每天扇自己巴掌,算是免费地替他**了。

是谁发明的爽肤水,确实是有点用处的,他想。

晚上,昭明姬敷着芦荟胶面膜来到陆岱青的房间,今天军训太阳太大了,得好好修复一下。

她穿着薄薄的吊带衫,刚洗完澡,身上润香,冒着热腾腾的水汽。整个人雪白雪白,眼睛黑亮,嘴是嫣红的,清晰明了的美,惊艳漂亮的媚,浑然天成的狐狸劲。

一股女性的香气突然袭入房间,瞬间侵略卧室的各个角落。

陆岱青不适地皱了皱眉。

他坐在电脑前打游戏,视线从她身上淡淡滑开,盯着屏幕,问她来干什么,手指噼里啪啦流畅地打着键盘。

昭明姬看了眼,是枪战端游。

“......嗯,妈问你......不吃.....宵夜。”她敷着面膜不方便说话,嘴里说了几句什么,模模糊糊的听不清,嗡嗡响。

陆岱青不知道她到底在那儿嘤嘤叫什么,叫得那么轻那么娇。

他的眉皱得更深,砰的一声瞄准精准爆头:“跟苍蝇一样,说不清话就回小学重修语文。”

那嘤嘤叫登时更大声了:“你&……%&*(&!”

听语气应该是在骂他。

陆岱青:“.....”

说完话,昭明姬将一直拿着的面膜包装袋靠墙搁在他桌面,自己对着镜子调整面膜皱纹。“放一下。”

陆岱青:“扔了,别放这。”

“那怎么行,里面还有很多精华液,留着做手膜。”

结果袋子不争气,靠在墙上慢慢歪了,里面的精华液全数倒了出来,逐渐浸湿到陆岱青的宝贝键盘里。

待两人发现时,已于事无补。

昭明姬当然是不可能愧疚的,笑得从墙上贴着滑蹲下来,面膜在脸上欲坠不坠:“你活该。”

她笑得微微弯腰,领口松松垮垮坠下来,灯光洒下淡淡亮光,她的锁骨特别白,凹凸起伏。白的不止锁骨,凹凸起伏的也不止锁骨。

陆岱青捏着键盘,那黏稠的精华液一滴一滴往下淌在地面,他心疼得牙关险些咬出血。

他把键盘拿去仔细清洗。

但无论清洗多少次,键盘缝隙都似乎残留着精华液馥郁的甜香。

只摁在按键上一秒,手指都能沾上那股香味,仿佛摁在她柔软的皮肤上,沾的是她的香氛味。他轻微摩挲自己干燥的指腹,肌肤余香若有若无融进他的指尖,似乎还浸着微不可察的水汽。

他轻轻闻了闻。

是昭明姬身上,热腾腾的水汽。

-

军训的倒数第二天。

依然是休息时间,昭明姬一路疾驰,气喘吁吁拐进洗手间靠窗的最后一个隔间。

高中部的洗手间装潢得像六星级餐厅,大理石墙、香氛从天花板散开、每间洗手间都有梳妆镜洗漱台淋浴头,甚至有私家独立小花园,有自动清洁器,宽敞私密又干净干爽。

所以南阳高中生上厕所都不是说“我去上厕所”,而是“去拉个靓屎”,国际生则说“pullsomeprettyshit”。

唯一不好的就是离军训地有些远。

现在新生们都累趴了,很少人跑那么远的路赶来这里。

被昭明姬千里迢迢钻了这个空子。

不过她得声明一下,她这不叫娇气,叫高质量生活。

她宁愿香喷喷地辛苦,也不愿臭烘烘地辛苦,虽然最后也会变成臭烘烘,但好歹能香喷喷一段时间——这位大**的脑回路是这样的。

时间很紧,脱了衣服,热水哗啦啦从浴头倾泻而出,瞬间打湿了她的身体,将一身淋漓热汗冲刷得干干净净,椰味香皂的味道顿时弥漫在整间洗衣间里。

洗了痛快澡,终于舒服了。

擦身体时,忽然听见外面了进来几个人,听声音是三个,在公共洗手台前面嘀嘀咕咕。

“你怎么这么好看啊月月,睫毛好长啊。”

月月。

水雾氤氲,昭明姬把湿漉漉的长发撩到脑后,眯了眯眼。

果然,熟悉的女声在下一秒悠然响起,和煦不失亲切:“哪有啊你比我好看多了。”

那女生笑了两下,直言道:“得了吧,只有昭明姬才能在学校里跟你比,我可没资格和你比。”

洗手间里沉默了两秒,才传来桂棠月的两声意味不明的柔笑。

“她比我漂亮多了,我哪儿比得上她。”

氛围散发的讯号是不悦。

那女生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停了停,声音随即变得谄媚:“哪有,你这一看就是素颜,她军训都要化妆。你没听今天那个教官特意点她名吗,问她是不是涂了口红,让她卸妆。她还嘴硬说自己没化妆,笑死个人了。”

噗嗤——

绷紧的气氛瞬间松懈,仿佛多米诺骨牌坍塌,接连起一阵细细碎碎的笑声,在空旷回荡,四散蔓延:“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这么尴尬?”

桂棠月声音轻柔:“算啦,不要在别人后面议论人家。”话落没两秒,她语气里的笑意又加深了些,“那说不定人家真没化妆呢?”

“说这话你信不,你看她脸那白里透红的样子,就不是人皮肤原生该有的状态。”

“真惨啊他们,顶着那么大的太阳训练,幸好我们在病号营,不然皮肤得黑好几度。”

然后又小小声地笑了一阵,像老鼠吱吱吱的叫声。

昭明姬泰然自若,明亮的灯光照得她的神情慈悲万分。

在休息时间都能提起她,可想而知这些人对她有多在意,那以后她耀眼一次,她们就要愤怒一次。她们注定愤怒一生了。

很快,小老鼠们离开了,重回安静。

昭明姬穿好衣服出来,到公共洗手台前吹头发,看了眼墙上时间。

嗯,还有十分钟,足够她慢悠悠走回去了。

收拾好东西,换洗的衣服、裤子、还有军训帽......

昭明姬站在烘干机前,暖黄的灯光将她的脸慢慢分割成无表情的冷淡。

......

她军训帽呢?

......

林荫长道,两排郁郁葱葱的树木笔直葳蕤,在沥青绿道遮出一大片阴影。

一大片绿色迷彩服坐在树荫阴影下,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吵,还有教官在组织学生们唱歌,休息了很长时间,学生们也没刚开始那样丧眉耷眼了,一阵磅礴的风吹掠林梢,吹过十二支方队,齐齐发出数百声极度舒爽的感叹:“哇——”

昭明姬回到1号方队坐下。

前面的女生闻到一股椰香味,回头笑道:“好香啊,一闻到就知道是你......怎么了明姬,怎么脸色这么差?”

昭明姬吐出五个字:“我帽子丢了。”

她将军训帽洗干净后放公共洗手台的烘干机里,洗澡仅仅15分钟,不见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就连前面两排女生都转过头来,表情极其惊悚:“啊?真的假的?!”

“**,那怎么办?我们教官那么凶,要是知道你帽子丢了是要被罚做俯卧撑的,而且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很丢脸的。”

后面女生也一脸担忧:“惩罚都是轻的了,快要验收匕首操成果了,你要是没帽子破坏阵容,我们队的分数肯定是最低的。我们倒不在乎分数,就是怕后面有人拿这件事生事,说你一个人拖累队伍。”

昭明姬皱眉:“能不能去找别人借多余的?”

“不行,一人一顶,没有备用的。”

进退两难。

比起丢脸,她更不想因为她一个人连累整个方队。

教官吹哨声音突然尖锐响起——

“还剩十分钟休息时间!”

旁边女生都跟着紧张了,顶了顶昭明姬的手肘:“你要不先跟教官坦白吧?”

没办法了,昭明姬起身:“好。”

教官是个体格不算健壮的男人,但气场强得可怕,锐利如鹰的目光盯着她慢慢走近,昭明姬头皮一阵发麻,如实坦白后,教官果然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看着她三秒,退后几步。

沉声:“原地做五十个俯卧撑。”

昭明姬深呼吸口气,在数百名学生队伍前,利落俯趴,手臂撑在地上。

过了没一会儿,由远及近的目光便纷纷投来。昭明姬不是第一个被罚做俯卧撑的,奈何她出名,不少人想看热闹看笑话。

教官站在旁边监督,那双鹰眼紧盯着她,不给一丝她敷衍放松的机会。

俯卧撑做到一半,忽然,左边不远处的病号营里,传来清脆如铃却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声。

昭明姬做完第三十二个,抬眼。

病号营里,桂棠月,还有几位围着她的女生,都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隐约听见几个字眼,什么“丢脸”之类的,说完还低下头一阵笑。

许是在乎名声,桂棠月没跟着笑,但表情十分放松愉悦。

桂棠月旁边的马尾女生见昭明姬望过来,故意大声说:“继续做,别停啊,还剩几十个呢。”

病号营里那八九位女生都是和桂棠月交好的,响起了一阵七拧八歪的笑,笑声甜腻,腻得仿佛水蜜桃,又像暗地里烂糟溃烂的虫鸣鼠叫。

她们贯喜欢看她笑话。

昭明姬嘴唇微微上扬。

今天老鼠真多,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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