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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让这个痨病鬼装到了。

原以为杨执身为读书人,到了这把年纪,却连个秀才都没能考上,文采必定是一塌糊涂。

可没想到这厮竟是深藏不露,非但才思敏捷,出口成章,甚至还借机撩了一把妹……

众人气的咬牙切齿,却见叶芷虞带着侍女走进亭中,拿起杨执所留下的那副墨宝,樱唇轻启,缓缓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当念完最后一句,她身后的侍女捂嘴娇笑道:“姑爷这是将小姐您比作只有天上才能见到的仙子呢。”

叶芷虞睫毛微微颤动,似一泓清水平静的眼眸,因莫名的悸动而泛起涟漪,沉默良久,语气中带了一丝耐人寻味之意,“没想到,这个杨执,还有如此文采。”

情不自禁,向杨执离开的方向看去,却见杨执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装了一把,杨执溜得极快,唯恐这群叶家的同辈反应过来,不依不饶。

等回到葭葳轩,婢女绿珠上来行礼道:“姑爷,您吩咐买的药已经买回来了。”

“知道了。”杨执微笑点头。

便要回屋。

却见绿珠欲言又止。

杨执诧异道:“还有事?”

绿珠面露难色,手指蜷缩着,低声道:“买药的银子,拢共花费三两四钱,吴账房……不给拨……”

杨执一怔。

啥玩意儿?

自己赘婿都当上了,这点小钱府里都不肯掏?

“吴账房为何不给拨?”

杨执强压火气。

绿珠弱弱道:“说是陈管事的意思,葭葳轩按例,每月可领二百两纹银,余外的开支,都需由姑爷您自己承担。”

杨执沉声道:“那二百两银子呢,我怎么一个子也没瞧见?”

绿珠苦着小脸道:“奴婢问了,吴账房说,府中没有单独发放例银的规矩,而且月中不好盘算,等到下个月才能去领……”

杨执听明白了。

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呢。

“你既没能从账房那里领到钱,哪来的银子买得药?”

“回禀姑爷,是奴婢自己的钱……”

这小妮子,心还挺实,竟是自掏腰包。

杨执沉吟半晌,进屋扫视了两眼,拿起一个青花瓷瓶,交到绿珠手上。

绿珠不明所以,吃吃道:“姑爷……您这是……”

杨执笑道:“咱们葭葳轩都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总得想点办法,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绿珠瞧着胆小怯懦,也是个聪敏伶俐的,登时猜出杨执的用意,“可……”

杨执说道:“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若是有人问起,直说是我的意思便是。”

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慢踱打量起来,“这屏风,这桌子,还有这几个玉石摆件,一会儿你多叫几个人来,这屋子里只要是能搬动的,统统都搬出去卖了,给我留张床睡觉就行。”

绿珠忙不迭点头,心里却只觉这位姑爷怕不是疯了。

杨执的吩咐,她不敢不照做,蹑手蹑脚的出门,寻来几个下人,在屋子里搬了起来。

明明已如此落魄,不得不靠变卖东西度日,杨执的心情却似不错,哼着小曲儿,提溜着药到了厨房,起火慢慢熬了起来。

到了傍晚,杨执用过晚饭,喝了汤药,在院子里打起养生太极拳。

打太极,可濡养精神气血,锻炼肺腑筋骨,还可疏通经络,平衡阴阳,对于身体恢复,实有莫大好处。

一套太极拳打完,他的额头已微微见汗,正要坐会儿喝口水,却见这叶渊背负双手,缓缓走了进来。

不知这位岳父大人过来有何贵干,他也未慌张,拱手行礼。

“不必拘礼。”叶渊摆了摆手,淡然说道:“听说你白日里作了一首诗,可谓佳作。”

原来是为这事儿来的,杨执谦虚说道:“不敢。”

叶渊审视杨执片刻,见杨执没有请自己进屋的意思,有些不悦道:“你打算就这么让老夫与你站着说话么。”

杨执忙道:“岳父大人请屋里坐。”

叶渊这才面色稍缓,可当走进屋子,只见屋子里几乎空空如也,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顿时剑眉一耸,看向杨执,“这是怎么回事?”

杨执道:“不敢瞒岳父大人,这屋子里的东西,小婿都让下人搬出去变卖了。”

叶渊一愕,紧跟着怒火中烧,喝道:“荒唐!你才与芷虞成婚,便将新房搬空换钱,倘若传出去,我清宁候府,岂不要让人耻笑!”

他话音刚落,绿珠兴冲冲捧着银票走了进来,“姑爷,遵循您的吩咐,东西都已经卖光了,这是……”

忽见叶渊竟在屋内,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将银票藏在背后,低着头心如擂鼓,大气都不敢喘。

叶渊深吸口气,“出去!”

绿珠赶忙退出门外。

见这位岳父大人面色难看之极,杨执佯装苦笑道:“岳父大人莫恼,小婿也是无奈之举。小婿这病……岳父大人您也知道,乃是绝症,无药可治,不过蝼蚁尚且偷生,况且身为岳父大人您的女婿,整天病殃殃的,也是给侯府丢脸。所以小婿便想着,凭借所知医理,给自己买点药吃,就算不能治病,怎的也能多续几日命。”

说着一顿,看了一眼叶渊的脸色,继而叹道:“只恨小婿囊中羞涩,府里的账房又不给拨例银,无奈,也只能是出此下策,以变卖物品,来维持院子里的开支用度,顺便买点吊命的草药。”

叶渊若有深意地觑向杨执,他目光何等老辣,如何能瞧不出,杨执这么做,只怕绝非是因为揭不开锅,而是想要借题发挥,自己眼下就算不过来,这件事杨执也早晚会想法子让自己知道。

这小子何时竟这么有心计了?

叶渊暗暗讶异,不过看破不说破,正如他所说,只要杨执占着这个名份,使得侯府免于掺和进朝堂纷争,就算杨执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他也能容得下。

心机深沉也好,还是实事求是也罢,他都懒得计较。

“去,将吴长文给本候叫来。”

他对门外的下人的道。

没过多久,侯府的账房先生吴长文便匆忙赶来,见屋子里竟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张床,站在叶渊身后的新姑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下隐隐猜出些什么,不禁满头大汗,硬着头皮拱手道:“不知侯爷唤小人过来,有何事吩咐。”

叶渊寒声道:“本候问你,为何不给新姑爷发放例银,逼得他要靠变卖家中物品度日!”

吴长文慌张之极,不敢直视叶渊的目光,磕磕巴巴道:“按规矩,各房的例、例银,都、都是月初统一发放,小的也是秉公行事……”

叶渊震怒道:“胡扯!”

吴长文吓得急忙跪在地上,将头埋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再狡辩。

叶渊冷然道:“立刻派人将新姑爷屋子里的东西填补好,将例银送来,往后若再出现这种事,本候拿你是问!”

“是……小的马上去办!”吴长文不敢拖沓,急忙去了。

叶渊目光缓缓落在杨执身上,“这回你满意了?”

这位老泰山,全都看出来了?

杨执赶忙拱手道:“多谢岳父大人做主。”

叶渊面色不善道:“往后切不可再做出此等丢人的丑事。”

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见这位岳父大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杨执嘴角勾勒出一丝酣畅淋漓的笑意。

老子来可不是受气的。

敢给老子使绊子,谁都别想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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