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第一章

上辈子，我不顾父母反对远嫁。

哮喘发作，却发现平时备好的药不翼而飞。

在地上颤抖蜷缩着给胡航打去电话，始终显示无人接听。

七岁的女儿，惊慌失措，跑到窗台边呼救，却不幸坠楼。

亲眼看着团团掉下去，我动弹不了。

撕心裂肺下，一口气没上来，我直接死了。

再度睁眼，我回到了结婚的第一年。

1.

咽气后有一段时间，我的灵魂飘在半空。

胡航抓着情人陈妍质问：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的宝贝女儿没了！」

原来药，是他们藏起来的，难怪那天，我怎么都找不到。

陈妍不慌不忙，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骄傲：

「轻点，我肚子可是有你的儿子呢。」

闻言，胡航脸上的悲伤顷刻间消散：

「真...真的？你怀了？」

陈妍娇羞的点点头。

就这样，甚至连丧礼都没办。

胡航就开始筹谋和情人婚礼的事宜。

原来我的命这么贱！

七年前，我从家里偷出户口本，跟他悄悄领了证，连个正经婚礼都没办。

唯一的合照，就是四块五结婚证上的红底照片。

离家三千多公里，他向我承诺：

「余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七年的婚姻，消耗了我们所有的爱意。

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可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心狠。

甚至为我精心筹划一场死亡，只为了他的新生。

心，痛的无法呼吸。

我惊了一下，死后怎么还会痛呢？

意识猛地陷入黑暗。

2.

「唐佳，我想做个小生意。」

「不想你跟着我受苦了。」

胡航年轻稚嫩的脸，将我吓了一激灵。

我这是重生了？

忙站起来四处寻找。

「团团，团团！」

没有得到回应，心像被揪在了一块。

胡航看着我莫名奇妙的举动，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团团在我妈那边啊，你忘了吗？」

我渐渐回过神来。

看样子，是回到了我们结婚的第一年。

镜子里的我，还没有爬满可怕的皱纹变成怨妇。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他说自己没钱养家。

我毫不犹豫的掏出了这几年工作的积蓄和嫁妆。

175231.5元，全部转给了他。

有了启动资金，他和朋友合伙投资的项目蒸蒸日上。

工作越来越忙，回家越来越晚，衣服上也渐渐带上各种香水味。

后面我为了带孩子，辞了工作在家。

他每月给我的钱只能维持基本开销。

我以为他做生意资金流不能断，平日里也极为节省。

拼多多里买几十块的化妆品，一个帆布包，背了几十年。

可他给外面女人的转账，都是以万起步。

想到此，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

抬手甩了他一巴掌：「狗男人！」

他被打蒙了。

力度有些大，他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敢怒不敢言：

「唐佳，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哦，这时候的他还是个穷小子，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

我没理他，出门就拦了辆车，直奔婆婆周琴家。

团团，妈妈好想你。

3.

推开门的一刻，血液在身体里翻腾不休。

周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剧。

团团光着手脚在地板上，费力的将饭抓起来往嘴里送。

碗已经被打翻，饭粒也沾上不少灰尘。

她还那么小，甚至拿不起筷子和碗，只能用手，一点一点的抓起来吃。

我竟不知道，周琴是这样对她的孙女的！

听到我叫她。

团团咿咿呀呀高兴的挥着小手。

站还站不稳，手脚并用的往这边爬。

奶声奶气的：「妈...妈妈...」

上一世，团团掉下楼，身体摔的四分五裂，满地的血。

变成魂魄的我怎么也拉不住，碰不到。

一次次的穿过她血肉模糊的身体。

强忍鼻尖凝起的酸涩，若获珍宝的将团团一把抱在怀里。

软软的，身体还有温度，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眨个不停。

这一次，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周琴不满的瞪着眼：

「整日里忙着工作，钱没挣几个，还要我们帮忙带孩子。」

「舍不得就带回去养啊！」

「一个小女娃，天天吃的多，动不动就哭，也不知道随了谁，看着就烦。」

上一世团团刚出生没多久，当时处境困难。

我兼顾不过来，胡航便提出让他妈来带孩子。

我有些犹豫：「你妈根本不喜欢团团，她那么重男轻女，我担心...」

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妈的思想工作我来做。」

我这才同意。

后面辞职，终于可以亲自带团团了。

却发现才四五岁的她，比同龄人发育的都要瘦小。

吃饭时，也不上桌。

非要端着碗坐在角落里吃。

家里一有陌生人，便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为此，头疼了好一段时间，还请了很多心理医生。

好在，她对我这个妈妈还算亲近，也十分依赖我。

我不明白，好歹是她的孙女，她为什么可以做到那么狠心。

我冷着脸，沉声道：「好，团团我带回去。」

「以后每个月，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一提钱，周琴急了，上前拦住我：「你是我儿媳妇，赡养我天经地义。」

我厌恶的一把将她甩开：「作为婆婆，你有尽到你的义务吗？大秋天的，团团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连袜子都没有，我以前觉得，你就算再恶毒，对自己孙女总归有感情吧，如今看来，就是一个没心没肝的蛇蝎妇人！」

说出来后，我心里果然通畅多了。

周琴脸一阵红一阵白，扯着嗓子跟我喊：「总归是个赔钱货，我能养着就算不错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大呼小叫！」

「等我让我儿子把你扫地出门，你就等着流落街头吧。」

她凶恶的话语将我拉入回忆。

上一世嫁过来后，周琴一直对我肆无忌惮的欺辱。

无人撑腰，即便受了委屈，我也只能揉碎了往肚子里咽。

因为爱，所以甘愿忍受，委屈自己。

但远嫁，从来不是他们可以拿捏我的手段。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爱胡航了。

我捏紧拳头，压着情绪，淡淡的吐出几个字：「随便你。」

「呜呜-」

团团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虽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却大哭了起来。

我心疼的轻拍着背哄她。

胡航没多久也赶到了，拉住正在发疯的周琴。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4.

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

给我和团团置办了身新行头。

团团抱着新买的毛绒小熊，开心的咯咯直笑。

看着银行卡的余额，还剩几万块。

又去古驰店里刷了一个包包。

随着扣款信息的发送，我也接到了胡航的来电。

往左边一滑，拒接。

再点开联系人，加入黑名单。

电话打不通，胡航开始了微信轰炸：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在哪呢？」

「怎么一下刷了那么多钱。」

对，我刷的是胡航的卡。

这时候，他的工资还是全部上交的。

前世，我确实做好了贤妻良母的本分，从不乱花钱。

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将手机关机，我温柔的亲了一口团团的侧脸。

「宝贝，跟妈妈回家。」

她开心的挥舞着小手，嘴里含糊不轻的发声：「家..家..回家..妈妈。」

我们登上了飞往A市的飞机。

站着贴在福字的大门前，我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加上上一世，我已经有整整七年没回来过了。

按了半天门铃无人回应，我这才发现门把手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隔壁的邻居听到动静，探出头来：「这家人不在呢，好像是生病住院了，很多天都没回来过了。」

我在脑海里仔细的搜寻，却发现根本没有这件事的记忆。

嫁过去过，每每与父母通话。

他们都是报喜不报忧。

天色已晚，我等不及过夜，匆匆的向邻居所说的位置赶了过去。

还未进病房，就听到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你要是实在想女儿，我们打个电话，让她回来看看吧。」

「不用不用，她工作忙，又要照顾家庭，来回三千多公里，太折腾了。」

我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亲人，弥补起记忆中的空白。

下一秒，紧紧的相拥住妈妈。

躺在病床上的爸爸也红了眼眶。

我这才发现，才四十多岁的爸爸，头发此时已生出了丝丝银缕，在灯光下格外晃眼。

这些年，因为我的事，大概是操碎了心。

而我却，没有尽到一个女儿的职责。

了解到爸爸只是血糖有点高，一路绷紧的情绪也在此刻松懈了下来，将所有的酸涩与害怕都换成一句：「我回来了。」

真好，重来一世，还有弥补的机会。

他们什么都没问，声音哽咽颤抖：「回来就好。」

团团的出现，让二老更是开心不已。

团团娇憨可爱，软软嫩嫩又白又小，粉藕一般。

一向抗拒生人的团团，不知为何，对我爸妈格外的亲近。

嘟着小嘴，张开手臂，糯糯的声音：「奶奶，抱抱。」

我妈直接心都化了，整日里抱着不肯撒手。

还专门腾出了一个房间给她当玩具房。

我都不免有些吃醋，酸酸的道：「小时候我可没有这个待遇。」

妈妈敲了敲我的头：「多大的人了，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

看着其乐融融的我们。

这才像一家人吧。

我的团团，必须是在爱的包围中长大的小天使。

5.

平静的日字没持续多久，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胡航捧着一束玫瑰，站在我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