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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宅正堂。

同样的位置,杜嬷嬷熟门熟路地坐在高位,秋色祥云纹衣角在太师椅边散开,露出了里头暗衬着的苏锦绸缎

温府一个嬷嬷都穿得如此奢华。

温念枝眼底藏着防备:“不知嬷嬷突然前来,有何指教?”

前几日杜嬷嬷逼她做妾的嘴脸犹在脑海,温念枝很难给她什么好脸色瞧。

杜嬷嬷这次反倒气定神闲,面上摆出一副慈悲神态:“五姑娘何必这么生疏,自您丧夫后,夫人日夜挂念着您。都说儿女债难偿,您日子过得不顺伤得不也是夫人的心?”

这话若旁人听来,定会觉得温夫人贤淑仁惠,连出嫁庶女都挂念在怀。

但温念枝从小在嫡母手底下长大,太清楚嫡母面慈心苦的手段。

“嬷嬷有话直说。”

许是赵阶醒来,家中有了支撑门楣的男子,温念枝心中底气都足了不少。

杜嬷嬷却继续跟她兜着圈子:“听闻你那小叔子尚在病中?身为姻亲,夫人本想亲自过府看望,奈何琐事缠身走不开,于是特地命我送一些补药过来。”

说着,杜嬷嬷带来的小丫鬟捧出几个精美的药匣子。

打开匣子,一股浓浓的药香扑面而来。

阿胶,鹿茸,燕窝堆得满满当当,尤其是一株野山参,个头约有小臂那般长,品相比邓柿霜送给她的好出几个台阶。

瞧着这一堆补品,温念枝心头防备更重。

嫡母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此般大手笔朝她砸来,定是精心织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跳下去。

温念枝当即拒绝:“烦劳杜嬷嬷替我多谢母亲好意,二弟病情已无大碍,如此贵重的补品自当留给父亲母亲温养身体,也好弥补女儿不能贴身尽孝的遗憾。”

这番话说出来,杜嬷嬷表情阴沉了一瞬。

出嫁半年,这个庶女倒是长本事了。

一番话堵得她都没有发作的机会……

杜嬷嬷眼底藏着戾气扫过温念枝,皮笑肉不笑道:“我劝五姑娘想清楚,夫人送出去的礼可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温念枝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杜嬷嬷上门就是为了这点小事?”

“小事?”

杜嬷嬷扯着嗓子笑得开怀:“给姑娘送礼怎么算是小事呢?五姑娘莫着急推脱,这还有一份礼物呢,您确定不打开看看?”

说着,身旁丫鬟奉上来一尊楠木的雕花盒子。

木盒通体漆黑,盖得严严实实,叫人瞧不出什么端倪。

但温念枝心中一沉,她知道,嫡母的招数亮出来了。

丫鬟捧着匣子,杜嬷嬷亲自起身将楠木盒子打开,一股浓烈血腥气直冲天灵盖!

温念枝蹭一下站起来,目光直直盯着那方木盒。

盒子中央静静躺着一件被血色浸透的衣裳,那是一件男子的衣裳,布料上的暗纹已经与血渍混在一起看不清楚。

周遭布块零碎散乱着,左边衣袖缺失,右边袖子碎成了布条。

纵使如此,温念枝仍在破烂的衣裳上面分辨出了箭矢洞穿的痕迹。

后背,肩头,胸前几个血淋淋的大洞昭示着战场的惨烈。

温念枝几乎站不稳身子,踉跄着跌坐回椅子上。

那是她丈夫赵戎的衣衫。

·

清晨,院子里一棵海棠正抽芽。

枯枝与嫩绿芽点交错,一并隐在晨雾之中。缕缕朝阳穿过雾气,划过青石墙垣,描过赵阶的身影,衬得他气华清隽,叫人挪不开眼。

浓郁雾气肆意攀上他的肩头,挂在男人乌墨色的发梢。

好似春色缱绻。

经过几日休养,赵阶双眸渐渐恢复,能瞧见些模糊轮廓,但想要正常视物尚需时日。

对此他并不心急。

在院子里伸展片刻,赵阶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回房洗漱,换了身清爽衣衫。

恰逢此时,夏婶前来送药。

酸苦的药味在空气中氤氲,有些呛鼻。

赵阶皱起眉,问:“温念枝呢?”

往日从熬药到送药都是温念枝亲力亲为,今日不见人,他才会多此一问。

“嫂嫂在祠堂给大哥哥上香!”

夏婶身后冒出一个小脑袋,抢着回答道。

是赵沅。

她扎着双丫髻,因在孝中没戴什么首饰,但发辫编得精致可爱,衬得她稚气满满,招人喜欢。

身上是碧色袄子裙边点缀着橘子纹样,腰间配了铃铛丝绦,行走间叮叮当当,给这个家增添不少活力。

这番打扮显然花了不少工夫,一看就是温念枝的手笔。

瞧着赵沅这副稚嫩俏皮的模样,赵阶脸上都带了几分笑意。

不得不承认,在落水性情大变之前,温念枝将长嫂责任尽得很好。

听到人在祠堂,赵阶轻轻颔首。

“少夫人在祠堂待了一早上!”夏婶接过话:“给大公子上香祈福前,还特地熬好了药让我端过来。”

夏婶将药放在桌上,叮嘱赵阶:“二公子快趁热喝了,这里头放了昨日温家送来的顶好药材!”

说到这,夏婶面带喜色:“要不说咱们与温家到底是亲家呢!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不听闻您病了,温府巴巴的送了好些补药过来,我瞧着里头野山参都有手臂那么长了!”

她夸张的语气逗得赵沅哈哈直笑。

但赵阶表情却阴沉下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印象里的温家,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家。

赵阶双眸带着雾气,视线穿过身边诸人,望向前世。

前世温家与梁王府勾结已久,梁王世子在军中颇有势利,联合鄞州刺史扣押军饷,将陈年霉米掺着沙子供应给前线,引得前线险些兵变。

温家则在朝掩护,压下地方弹劾的折子,掩盖此事。两厢狼狈为奸,赚得盆满钵满。

随着议储之争白热化,梁王府和温家站队三皇子,彼时赵阶年纪轻轻却已经坐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党争与储争交织成汹涌的风暴,赵阶身处风暴中央,可没少对温家下黑手,贪污军饷之事便是他一手揭发。

后来将温氏举族送至刑场时,温家倒想起来两家连着亲,叫嚷着赵阶构陷亲族,不得好死。

不过目前看来,温家的诅咒似乎没有应验。

不仅没应验,反叫他多活一世。

“啧,多有意思?”

赵阶双眼危险眯起,他开始有些期待温家主动撞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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