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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霍长觉认为收不了场的问题——那坐在灵堂前光脱脱的遗体,也不过是胡宗宪一句:“令尊不甘心啊,所谓天地有正气,子时一过,令尊就掀开棺材盖出来了。为什么脱光?我也不知道,想来是令尊要告诉我,君子坦荡荡?要不世兄自己跟令尊问问,你们自己爷俩好说话一些?”

这理由充分不充分?这理由要是换个人说出口,大约能就地给埋掉了吧。

但胡宗宪这么随口说来,灵堂前就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任何疑惑!

恐怖,月光下那纷飞的白幡,那大家都亲眼目睹的,毛骨悚然的鬼物,已经让他们可以忽略许多不合理的事;何况于胡宗宪那让鬼物魂飞魄散的浩然正气,足以为任何不合理的事变得合理。

那大胖子和他的几个兄弟,吓得拼命扯住胡宗宪:“是、是,胡秀才说了,那必然便是对的。”

就算他们这么表态,但胡宗宪看来对他们提这个问题,是很不满意的,就准备回家了:“罢了,令尊刚想告诉我些什么,你们也看到了,便有鬼物出来要索他魂魄。你们谁又一脚踹在死者的脸上?这下好了,着实没法问了,算了,我回家去睡觉,告辞了。”

“前辈不能走啊!”以那大胖子为首,在场十几人,那是谁也不肯让胡宗宪走的。

诸多的借口说尽了,无非就是担心那鬼物卷土重来,到时没有了胡宗宪,大伙怎么活?

一路去到天亮,尽管胡宗宪说了几次:“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家不要乱传,学生是不认的。”

但等到早上胡宗宪打包了两个竹笋壳的凤爪,施施然回家的时候,半个县城都在传:胡秀才拘魂问凶,又以浩然正气辟邪退鬼,十数人亲眼所见!

等到胡宗宪回到家里,基本整个县城都传遍了。

以至于胡宗宪被父母叫过去,但准备训斥他时,胡宗宪老老实实给父母请安之后:“孩儿以为,接下来要刻苦读书,准备秋闱乡试。”

秋闱,也就是去考举人。

他向来无心科举之路,只好兵法谋略,家人一直劝说他,难得他表这么个态,本来想要训斥他的父母,勉励了他几句,心里一高兴,后面早就忘记本来是要训斥他去搅和霍某的事,以身涉险等等,便让胡宗宪从容脱了身。

“赶紧吃。”胡宗宪倚着**,隔着围墙把那装着凤爪的竹笋壳,递给墙头那边的霍曼殊。

她有些脸红,但还是接过胡宗宪递来的竹笋壳:“你、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放心。”胡宗宪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然后示意霍曼殊再向上爬一级**,以凑得更近些,“不过你要有空,不妨去打听打听……”

这时就听着霍长觉在那边围墙下闷声闷气:“打听什么?别扯上我妹妹!有什么事老子来扛!”

“呵呵,你有主意?你扛?我说那遗体自己掀开棺材盖时,你到哪里去了?你怎么沉默了?你那会不扛?闭嘴吧,这事别说你办不了,我也办不了。”胡宗宪没好气的对霍长觉说道。

霍曼殊盯了她哥哥一眼,七尺有余的霍长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在妹妹面前,他总是硬气不起来。霍曼殊看着霍长觉终于闭嘴,冷哼了一声,回眸望向胡宗宪,却就温暖了许多:“你放心,我一会便去打听。”

当她挎着菜篮子离开家门,霍长觉忍不住趴上墙头向胡宗宪问道:“喂,接着我们干什么?”

“看尸格。”胡宗宪打了个哈欠,已经看过一个死者,对照着衙门里,验尸的忤作,所填写的尸格,大约就能判断出,尸格和实际情况差多远。然后再翻前面十几个案子的尸格,基本也就有个谱了。

胡宗宪抬头望向没有开口的霍长觉,惊讶地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还想去刨别人祖坟?”

于是有些尴尬的霍长觉不得不开口:“这个,这个我方才其实、其实回来之后还去了趟衙门的,可他们那些混账,却说我要看尸格、卷宗,随时都可以,但却不同意让你去看,说是不合规矩。”

当然是不合规矩的,知县如果征募胡宗宪为幕僚,那看看尸格也是没问题;或者衙门那边,要借助胡宗宪去破案,那当然让他看看文档也是正常的。可是连续十几宗命案,现在好不容易有京师下来的霍长觉背锅,为什么知县和衙门六房书吏会主动去招惹民怨?

胡宗宪对此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本来就不合规矩啊,破不了案,知县的考评怎么办?到时可以推给你嘛,反正你回京师也是臭了的,到时给你一个不务正业,干涉地方衙门事务等等,总有个名目;或是再不济,随便在牢里找个无依无靠又快不行了的无名氏,让他把这些案子都背上,给他一个痛快,也是办法。总是有办法的。”

于是霍长觉就沉默了,看得出,他很愤怒,但这位一个能打二十个的锦衣校尉,却不知道如何把胸中那股抑郁之气宣泄出来。足足过十几息,他突然问了胡宗宪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夜里,不怕?”

胡宗宪摇了摇头,一边下**,一边缓缓说道:“从进他家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骷髅晚上肯定会来,只是我不知道,来的会是骷髅。”

在墙那边的霍长觉,这会就真听不懂了。

不过接着胡宗宪在墙那边,平静说出的那句话,倒是让霍长觉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你害怕,是你不知道在那黑夜里,有什么鬼物,那鬼物,将对你如何。你害怕,你看不懂这案子,来龙去脉。”

霍长觉下意识地点头,事情的确如此。

“对我而言,一切皆是已知。”

墙的那边,传来胡宗宪迈步离开的声音,而霍长觉不知不觉中,也从一开始死马当活马医的情绪里,渐渐转变成期盼,他心里开始相信,这个少年,真的能解决他的问题,而且不是通过那种不道德的办法,是真真正正找出真凶,让案子水落石出的解决。

可就在这时,却就听着外间巷子里有人喊道:

“胡宗宪,出来应战!”

霍长觉差点从墙头直接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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