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拿了通知书。

我把通知书拿到院子里，打火机在下面举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舍得点燃。

留着吧，就当做留个念想。

当然，一辈子想不起来才是最好的。

我奶奶是个乡下人，为了我才来到城里。

我骗她医院不能退钱，她就信了。

回到家之后，我先是找到了巷口那个收头发的大婶。

她看上我的头发很久了。

总说我这样的头发能卖不少钱。

大婶抓着我的头发，剪刀贴着我的头皮。

“收头发都是这么剪的，越长越值钱。”

她怕我事后闹就跟我不停地解释，毕竟小姑娘都爱美。

但她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在乎。

剪完头发之后我的头发都变得参差不齐，只遮住额头一点点。

很丑，像狗啃的。

收到钱之后我就存了起来。

听说癌症很烧钱，越往后越烧。

然后顶着这样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上街找工作。

城里的工作说好找也好找，说不好找也不好找。

在走了整整一天之后，我进了一间咖啡厅。

然后又遇到了他。

“你的头发怎么了”他皱眉看着我，“他们又欺负你了？”

我下意识地不想面对他。

但又想起来自己昨天还没有道谢，于是先是别别扭扭地道了谢。

“他们没有欺负我了。”

他昨天把那几个人吓得够呛。

更何况大家都在准备上大学了，没人再顾得上我。

“我是来应聘的。”

我终于说出口，“我看到你在招收银，可以让我试试吗？”

话说完，我就看到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漂亮女孩从柜台后探出头来。

“对不起，”我立刻道歉，“我不知道你已经招到人了。”

我转身就想走，但他却开口了。

“等等。”

我看向他。

“我缺个端杯子的服务员，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来试试。”

我连连点头，“好。”

就这样我在咖啡店留了下来。

然后我才知道这个男人叫沈佑，收银的女孩子叫黎黎。

黎黎说沈佑是外地人，以前是个医生，后来不干了。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知道。

但是她曾经听过他家里人给他打电话，骂他白眼狼，骂他一点都不知道体谅父母。

但黎黎说沈佑其实是个好人，长得又帅，是她的梦中情人。

我问黎黎会不会跟他表白。

黎黎的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悲伤。

她说，“沈佑不会留在这里的，他迟早要回家的。”

后来没多久，黎黎就辞职回老家嫁人了。

听说是个有残疾的二婚男人，但是给了很多彩礼，她父母就同意了。

咖啡店只剩下我和沈佑两个人。

他没再招人，在店里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但除了咖啡店，我还在打两份工，几乎每天二十个小时都在打工。

有的时候我太累了，坐在路边就能睡着。

之后我第一次遇到了拖欠工资的老板。

我堵在他的门口破口大骂。

浑身都是不久前搬完水泥的脏污，头发也越长越乱。

拿到钱的时候我一转身就见到了不远处的沈佑。

我以为他会讨厌我。

或者像个陌生人一样走开。

但是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身上的土，然后说，“回家吧。”

咖啡店哪算家啊。

但我还是跟着他回去了。

可沈佑真的带我回家了。

他让我洗了澡换了衣服，拿着剪子细致耐心地给我剪了头发。

他看着镜子里的我。

“林涩，你可以告诉我的。”

但我不想。

我不想为我已经足够繁忙的生活再添上一些别的东西。

可或许是沈佑太温柔了。

我告诉了他。

他摸了摸我的头，叹息说，“你很像我弟弟，倔强得要死。但是他没有你坚强。”

但我想的却是，黎黎走前对我说的一句话。

“林涩，我觉得沈佑对你不一样。

“至少，和我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