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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司礼监出来,姜清越又回了太极殿。

殿内只有元尚和挽山。

姜清越进去的时候,挽山正要出去,双手合十在胸前,对着姜清越稍稍弯腰:

“陛下在殿内。”

说起来,姜清越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挽山了。

内阁忙着开会,商量等成王下台后,选哪些人填补空缺。季白好像也将她遗忘,那日之后除了早朝,再没单独召见过她。她只知道挽山在宫里,白日在季白跟前,夜间便到太极殿的偏房歇息。

教元尚念书的人,也从挽山变成了谢璟。

这不是她想要的。

元尚身边她的人越少,她便越不放心。

姜清越轻轻颔首,见他眼底生了淡淡的乌青,随口问道:

“挽山师傅近日没休息好?”

“有劳大人挂怀,贫僧一切都好。”挽山淡淡道。

姜清越伸出手,拇指抚向挽山的眼底,没了平时的轻浮浪荡,一本正经地问:“太后可曾为难过你?”

挽山怔了一瞬,沉沉地望着她。

他在宫里这几日,日常见到的人只有太后和幼帝,季白都说他是出家人,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是最适合他摒除杂念来修行的。

但是没由来地,每次往太极殿来时,心中总隐隐升起几分希冀。

他想看见什么人。

一如从前他每次教习完幼帝功课,姜清越回来接他……回家。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那处困了他三年的府宅看成了家。

然而那为数不多的一点儿希冀总是落空。

他的墙头再不会有人爬上来,他的清白分明是安全的,没有人会再逼他委身于人,却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思来想去,只能将这归根于习惯。

生平第一次,他才明白习惯是一种何等可怕的东西,三年来,姜清越这个人早就无孔不入。

他没躲开,姜昭的拇指压在他的眼下,有些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出来几分名为失落的情绪。

像被主人抛弃了的弃犬。

她迟疑地贴着他的眼下周向左轻抚,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挽山长睫跳了下,匆忙偏头躲开。

“施主,这于礼不合。”

姜清越收回手笑道:

“又没有当众对你霸王强上弓,哪儿来这么多于礼不合?人生得意须尽欢,挽山师傅何必给自己设限?”

挽山捏紧了手中的佛珠,哽住。

姜清越说话,他总是无言以对,只能涨红了脸。

“像个小媳妇儿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挽山师傅是本官的小娇夫了。”

挽山心中那点儿被分别叠加起来的希冀烟消云散,红着脸冷喝:

“胡言乱语!”

他抬脚就要走,姜清越垂眸扫过去一眼,伸手从他手中拿走佛珠。

他反应过来时,那串佛珠又落到了姜清越手里,黑得发亮的黑檀木,凌乱地缠绕在她指尖,把玩揉捏,挑眼看着他。

她分明什么也没说,挽山却被她看得脸颊生热,总好像自己整个人被她握在手中把玩。

“忘了告诉挽山师傅,清竹已经平安回了普陀寺,你不必担心。”

姜清越慢条斯理地将佛珠在腕骨上缠了两圈,很长,缠在她的手腕上还耷拉下来许多,像一条油光水亮的黑蛇。

挽山眼光不自觉追着她的腕骨看,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又忙收回视线。

“今夜子时御花园,挽山师傅记得来找本官拿这串佛珠。”

“贫僧不会去的。”回应她的又是那副冷漠到极点的语气,“佛珠施主若喜欢,便自行留着吧。”

说完,提步离开。

姜清越在他身后道:“挽山师傅来或不来,我都会等你。”

挽山脚步停了一瞬,接着又坚决地向着殿门光亮的出口走去。

姜清越也转身进了殿内。

元尚盘腿坐在地上,对着案上书卷一筹莫展。

见姜清越进来,顿时喜笑颜开:

“清越姐姐,你终于来了!”

姜清越兀自行了礼,上前跪坐在几旁,元尚一把扔开手中的笔,往她怀里钻:

“清越姐姐,谢公公今日一早,突然罚了两个人,说她们爬我的床,但是我从来没见过那两个姐姐。清越姐姐,你说,谢督主会杀了那两个姐姐吗?”

“别担心。”

姜清越轻抚她的发顶,安抚道,“她们会没事的。”

姜清越从太极殿出来后没多久,成王就被冠以“大不敬”的罪名,进了大狱。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谢璟搞成王的由头罢了。

王府上下,连带着那些个裙带关系,都被打进东厂大牢。

至于那两个宫女,审讯时一口咬定了成王指使,签字画押之后,便“死无对证”。

谢璟下手快准狠,短短一日之内,就将王府搜了个精光。

“成王府中搜出库银三百八十七万两,西域进贡的红珊瑚两架,金银玉器不下八十种。此外还有皇家贡茶、百年檀木、北海夜明珠等,不计其数,都是这些年来从封地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裴沉将户部整理出来的王府财物名录交到姜清越手中,“现在都在这里了。”

姜清越信手翻了翻,面色沉沉。

名录上珠宝翡翠琳琅满目,国库与之对比,都显得寒酸了许多。

这还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亲王府中的财物。

偌大的天启,像成王这般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户部堂官蒋临照扼腕叹息:

“难怪近些年来各地上供的赋税只多不少,宫里和六部开支只少不多,国库却日渐空虚。这样的蛀虫,若再多来几个,自上而下层层剥削,百姓民不聊生,必有反的一日,我天启百年的根基就毁于一旦了!”

“先将这些都充归国库。”姜清越道,“陈势安,你协蒋临照做好记录,填上年前殿前对账时的亏空,应该还有余的。工部不是还要往北郡修堤?酌情批过去一些,汛期要来了,免得误了秋苗。”

内阁的会议一直持续到子时才结束。

姜清越看看外头的天色。

下了雨,但幸好不大,淅淅沥沥的,便也没撑伞,揣着那串佛珠走进雨幕中。

御花园中除了巡逻的禁军队伍,再无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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