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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动处宝经吟,香火恭虔几度尘。“

——转眼,四日过去。

国公府中,丫鬟侍卫连带着姨娘和世子妃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只因今日是四月初八,浴佛节。

而宋景琛手捻佛珠、身着月白僧袍立于庭院内,举手投足间不染尘埃,面庞更加清俊,仿佛早已脱离凡尘,飘飘欲仙。

赵氏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拽着他如何都不让他离开。

“琛儿啊,你若是剃度出家,你让母亲怎么活啊,自从你父亲去了之后,你便是母亲唯一的指望了……”

赵氏哭的悲拗之极,宋景琛却无半点动容,他不动声色的抽出袖袍,平静道:“母亲,你且回吧。”

说完,宋景琛毫无留恋跨上马车。

赵氏带着苏瑾萱扒住马车,声声啼哭,却只换来那人一句’我已堪破缘法,切莫强留‘。

赵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他早已见多,见赵氏仍不许马车离开,还让人拿了鸩酒以威胁,马车内传来叹息。

“母亲,您若因我而去,我从此不得安宁,便也会追随于母亲同去。”

赵氏猛地愣住,鸩酒洒在地上,她身子一软差点没摔倒,被哭的不能自已的苏瑾萱稳稳扶助。

马车终是离去。

赵氏擦了一把泪水,看向那排随行侍卫的末尾,隐隐有威胁之意。

若是琛儿今日真的出家,那她也不必活着了!

马车内,松风恭敬禀报:”世子,夫人安排了不少人暗中跟随,其中还有宁姨娘,同样扮作侍卫的样子跟在马车后。“

闻言,闭目念佛号的宋景琛眉头一紧,压着不悦道:”甩掉他们。“

”是,世子。“

松风命人停下马车休整队伍,苏亦宁早已香汗淋漓,她见大伙都去喝水,便也拿了一个铜板和一个小贩讨了一碗水,坐在椅子上,暗暗揉着腿。

从国公府到山上的寺庙约莫着四十里地,大概要走两个时辰。

宋景琛的侍卫都人高马大,走的也快,幸亏赵氏安排了些个子如她一般瘦瘦小小的侍卫,避免她被发现,只是这一路,她追的着实有些费劲。

那小贩见她可人,一直色迷迷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苏亦宁心里一紧,忙转身离开,暗自庆幸今日穿着男装,只是却没想到,身后休整的队伍早已空无一人!

就连赵氏安排的那些人,也已经被分散开来。

她瞬间僵在了原地。

青峦山上郁郁葱葱,悬在半山腰上的禅云寺一片殿宇连绵,阳光不吝洒于碧瓦,宛若佛光。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几棵古树参天挺立着,风吹过檐下青铜铃铛颤动。

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大雄宝殿中,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挺立,俯瞰芸芸众生,低眉顺目,慈悲六道轮回。

一个笑意盈盈、肚大如萝的和尚身披黄色袈裟,无比亲和却又极具威严,手持佛珠,正立于佛像旁,人称普慧大师。

眼下,他为前来聆听的香客讲述浴佛节的起源。

“浴佛节,亦称“佛诞节”,传说中,释迦牟尼生时,有9条龙口吐香水,洗浴佛身……”

他声音雄厚,直击人心。

时辰到,浴佛节开始,一为恭迎佛像,僧众搭衣持具上殿,按东西序位次分班而立,闻磬声向上顶礼三拜后,六人出班恭迎佛像。二引礼执引磬,二执事托香盘,主法僧居后,侍者随行,同声唱念“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二为安座沐浴,大殿钟鼓齐鸣,主法僧将佛像安座金盆中,然后上香、展具、向佛顶礼三拜或九拜,大众同念《沐浴真言》。

三为祝圣绕佛,主法僧闻磬声顶礼三拜,恭说颂词。大众同唱《佛宝赞》,接唱《赞佛偈》。

大殿内一片祥和,庄严又神圣无比。

宋景琛于人群之中,一同跪拜唱诵。

第四,回向皈依,所有人绕佛后归本位,由普慧大师带领,先念诵《回向文》,继而唱诵唱《三皈依》,却在即将礼成的时候,被突然闯入的身影骤然打断。

一个长发女子闯入殿内,气喘吁吁,踉跄了几步,她慌张无措,四处观望着,好像在寻觅着什么人。

在寻到那人后,她口中喃喃,眼中也氤氲出雾气:“世子……”

她身子陡然一软,险些摔倒,终是硬撑着站稳。

万幸。

万幸他还没有剃度出家,如若她来晚了,那么她和母亲、弟弟都不保。

见是她,宋景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周围人也议论纷纷,一个个脸上写满了不悦,也有人认出此人正是苏家庶女、宋景琛的姨娘,开始指指点点。

如此庄严的浴佛节,竟然被一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姨娘搅扰,这人竟还女扮男装!

宋景琛站起身,眼中杀意浮现:“松风,杀。”

松风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把苏亦宁拿下,苏亦宁满脸惊恐,正要被捉拿下去的时候。

普慧大师突然笑眯眯的开口:“等等,世子,今日吉祥之日,不宜杀戮,世子切勿动怒。”

宋景琛未曾回头,只黑沉着脸色瞪着苏亦宁,似笑非笑:“既然普慧大师开口,那今日便先饶你不死。”

苏亦宁浑身打了个寒颤,那双眸子冰冷又无情,宛如地狱中爬出来即将索命的恶鬼。

看起来与这祥和的殿内格格不入。

她知道,如若今日不能把事情妥善解决,她今日不死,明日也必死无疑!

苏亦宁心一横,猛地跪下身,不再怯懦,大声道:“诸位,今日妾身前来,此乃天命。”

“佛陀说,万般皆为命数,所以妾身此番前来,乃是天命,而打断法会,也为天命。”

众人鄙夷更甚,唯有普慧大师颇为惊讶,眼尾染上慈爱。

“你且继续说罢。”

苏亦宁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道:“实不相瞒,今日妾身是奉婆母之命前来,阻止世子出家。”

“因着世子修佛修法,妾身便也随着读了许多经书,有些愚见,妾身以为,世子不该出家,世子临行前所说的那句‘堪破缘法’,妾身却并不相信。”

宋景琛无喜无悲的打量着她,平静到好像说的不是自己一般,只是手里捏着佛珠的骨节却泛白。

“释迦摩尼修行于世间,观音大士也曾多番人间历练,既生而为人,就该遵循人间的生存规则,上敬父母、下教儿女,若信仰于佛陀,便更该如佛陀所说那般去行善,且行善于世间,而非庙宇之中。”

苏亦宁顿了顿,见周遭目光有所改变,她微微松了口气。

“庙宇中不缺一位传道授业的大师,可世间却缺一位如世子一般位高权重之人,行善道,去解救身陷水火的黎明百姓,此乃正道。”

“所以,今日之事乃是天命,乃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苏亦宁说完再三朝着佛像虔诚叩头,而后怔怔地看着众人,扎紧的掌心未曾松开半分。

却没想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好啊好啊,没想到这位姑娘有如此这般见解,着实是让老朽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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