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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活够了!”谢四虎“噌”地抽出腰间牛耳尖刀,一下抵在陈三爷脖子上。

陈三爷毫无惧色:“四哥别急!萝卜听声儿,说话听音儿,兄弟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是有事要告知四哥!”

谢四虎怒道:“什么事?”

“四嫂……不干净,和潘局长,勾搭在一起了!”

“放你娘的屁!我扒了你的皮!”谢四虎一阵咆哮,可刀子却迟迟没插入陈三爷的喉咙。

陈三爷冷冷注视:“四哥,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你就是借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说这话!”

谢四虎一下愣住了:“我大哥是这种人?拜把兄弟啊!”随即后脑勺发麻,“怪不得总是派我出去公干,原来早就勾搭成奸了!这个**、**,我要杀了她!”

陈三爷呵呵一笑:“杀了嫂子,正合潘召之意!”

谢四虎一哆嗦:“那我就成了杀人犯了!潘召更有借口弄死我!”

“四哥聪明!”

谢四虎思忖片刻,道:“兄弟,你说……这事……我当如何处理?”

“两个办法!”

“你说!”

“第一,视而不见,你继续在潘召手下谋个一官半职,你好,他好,嫂子也好,都是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去尼玛的!”谢四虎怒吼,“你还能说句人话不?”

陈三爷微微一笑:“既然四哥不愿做绿毛龟,那只有第二个办法了,干掉潘召!你来坐庄,我辅佐你,咱哥儿俩共同发财!”

谢四虎倒吸冷气,很快缓过味儿来:“弄了半天……是你小子要翻船啊?”

陈三爷冷冷一笑:“潘召这个人,手太狠,心太黑,早晚出事!到时你我都是陪葬品!”

谢四虎眨眨眼:“你什么时候有的反心?”

陈三爷一笑:“我是紧跟四哥步伐!”

“什么意思?”谢四虎一歪脑袋。

陈三爷笑道:“你不是已经和天津的蕉爷搭上线了吗?蕉爷他爹是北洋元老,津海道‘瓢把子’,您搭上了这条线,潘召的船迟早都得翻!”

谢四虎冷冷一笑:“好小子,我还真小看你了!跟踪我?”

陈三爷笑道:“其实一切都在四哥掌控之中!四嫂的事您早就发现了,只是秘而不发,忍辱负重,待时来运转,一击致命!这才是大丈夫,老成谋事!”

谢四虎死死盯着陈三爷:“要死,还是要活?”

“全凭四哥一句话!”

“好!干了这杯酒,同在江湖走!”

陈三爷忍俊不禁:好熟悉的口号啊,这是曹县黑道的口头禅吗?嘴上却豪情万丈:“小弟愿效犬马之劳!”

两人细细谋划一夜,商讨扳倒潘召的策略。

第二天上午,督办驾到,曹县明面上的赌档全关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午时三刻,谢四虎将整理好的潘召的罪证,呈交督办。

督办姓侯,身材魁梧,一身正气,看过材料后勃然大怒:“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这样的人做局长,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查!一查到底,全都给我扥出来!”

谢四虎一阵迟疑:“长官……是让我去查吗?我也是戴罪之身啊!”

侯督办冷冷一笑:“最合适了!戴罪立功,查明白了,既往不咎;查不明白,我要你人头!”

“是!”谢四虎转身出屋,高兴地带人去查办了。

不一会儿,陈三爷登门求见。

侯督办不认识陈三:“你谁呀?”

陈三爷一抱拳:“无名小卒,姓陈,名三。”

“什么事?”

“听说侯大人铁面无私,刚直不阿,包拯……”

“别废话!说人话!”

“好嘞!那我就直说了,侯督办此番前来,是想镀金啊,还是真想查案啊?”

侯督办一愣,怒喝:“上峰有令,整顿政纪!你以为又是走过场?”

陈三爷笑道:“这我就放心了,小的是来自首的!”

“自首?你犯了什么罪?”

“聚赌、参赌、诈骗!”

侯督办微微一笑:“你是潘召那根儿藤上的瓜吧?”

“您火眼金睛!”

“你是想说你身不由己、被逼无奈,此刻主动投案,求我轻判,对吗?”

陈三爷一摆手:“不、不!您一定要重判,杀鸡给猴,以儆效尤!”

“你脑袋被驴踢了?”

“目前还很囫囵!”

“牢里的饭可不好吃!”

“浪子回头,金不换!”

侯督办一阵诧异,迟疑片刻:“你到底什么来路?”

陈三爷正色道:“督办打破砂锅问到底,未必是好事!”

“我让你说你就说!”

陈三爷思忖片刻:“您认识天津的蕉二爷吗?”

侯督办一惊:“你是他的人?”

“您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直隶的‘钻头’,天津洋场的二当家!”

陈三爷一摊手:“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侯督办满脸狐疑:“如何证明?”

陈三爷笑道:“我十二岁跟着蕉爷混租界,英语、法语、南洋语我都通!”

“说两句听听!”

陈三爷还怕说外语吗?早年跟着杂技团走遍五大洲四大洋,熏都熏会了,当即说了一串英文,又说了一串法语。

恰巧侯督办早年在法国留过学,听出这是正宗法语,不禁上前一步,握住陈三的手:“行啊,兄弟,有这口条,何必做线人?不如跟我做事,如今党国缺人才,我把你推荐到南京秘书科,有得是机会和洋人打交道!”

陈三爷忙道:“一仆不事二主,蕉爷待我恩重如山,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

“讲究!”侯督办一伸大拇指。

陈三爷从怀里掏出一沓材料:“这是曹县十五家赌档的账目明细,还有本地土匪的花名册,您一并收好!祝督办平步青云、一路高升,党国需要您这样的清官!”

侯督办甚为感动:“兄弟,一路走好,替我向蕉二爷问好!”

“回见!”

陈三爷从侯督办办公室出来,撒丫子就跑,一溜烟蹿出了县城。

城外刀兵坡,铁良等候已久,两人跨过黄河,直奔濮阳,一路北上,窜向北方。

一口气跑了几个时辰,又累又饿,此刻天色大暗,两人来到河边,挽起裤腿在河里“摸”了几条鲫鱼和白鲢,拿到河床上,生了火,烤着吃。

铁良边吃边问:“三爷,今后咱去哪里讨生活啊?”

陈三爷摇头苦笑:“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

陈三爷长叹一声:“铁良啊,不如你跟我做回老本行吧?”

“玩杂技啊?”

陈三爷点点头:“以前我讨厌这个行当,现在看来,街头卖艺总比刀尖上混日子强,粗茶淡饭,心里踏实。”

“我听您的。不过……既然想继续玩杂技,为什么不回‘大流杂技团’?”

陈三爷沉默片刻,道:“我还能回去吗?当年我不辞而别,伤透了师姐的心!”

“没事,女人心都软,您只要回去,她一定会接纳您!”

陈三爷一笑,“啪”地拍了铁良的脑袋一下:“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的身份了?咱们是招摇撞骗!侯督办很快会发现我是个冒牌货,将这祸水引到‘大流杂技团’?”

铁良挠挠脑袋,尴尬一笑:“差点忘了,您刚刚骗了侯督办!”

深夜,两人躺在河床上,幕天席地睡去。

铁良很快进入梦乡,鼾声大作,陈三爷却迟迟不能入睡,他想起曾经跟随师父走南闯北的日子,想起了师姐甜甜的笑。

师姐比他大八岁,他却爱上了师姐。

有一年夏天,杂技团在南洋暹罗演出,气候闷热,晚上师姐在屋中坐在木盆里洗澡,他并不知情,推门走了进去,一个粉白的后背正对着他,他惊得一下擎在那里,师姐捂着胸口回眸一瞥,他慌不择路跑掉了。

事后,两人都未提起这件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演出。

回国后,师姐订婚了,要嫁给天桥八大怪之一的“铁砂掌”铁木奎的儿子——铁小栓。

陈三伤透了心,他觉得自己是个低贱的人,从事着一生抬不起头的低贱工作,在这个低贱的行业里,他还是个最低贱的小学徒。

不改变身份,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当时江湖中有一句话:饿死不入生意行,穷死不堕烟柳巷。

生意行,就是专指杂技行业,烟柳巷,是指青楼妓院,这是两个最**的行当。

师姐出嫁,他伤心欲绝,师父死后,他不辞而别,毅然离开了大流杂技团。

他渴望一份尊严,一念之差走上邪路,在曹县赌场声名鹊起,绰号“鬼手陈”,如今高起高落,一夜之间,他又回到了江湖最底层,再次成了穷光蛋。

头枕大地,仰望星空,何去何从,满心迷茫。

此刻的他,还没明白金钱的法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善财,能守住,恶财,守不住。

更没明白世事的运行规律: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

突然,河堤上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几条身影徐徐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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