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佟佳氏手中的账册一下就掉在桌上，顿了一下，按耐住眼底的喜意道：“嬷嬷，你看我妆容如何？”

“娘娘不管何时都是容光焕发的。”云嬷嬷一边笑说，一边给佟佳氏正了下头上的珠钗，又搽上些胭脂使得略白的气色红润了些。

佟佳氏忙出去迎驾，早将这阵她与皇上的赌气忘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佟佳氏半蹲，左手搭右手在腰间，语气中带着止不住的喜悦。

“起吧。”

康熙面无表情进了内室，看见亮堂堂的烛火晃眼极了，桌上摊着本厚厚的账册和上边未干的墨迹。

再看后边跟上的佟佳氏，康熙便瞧出了几分憔悴，软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那日他来到承乾宫，以为是贵妃玩的花样，新奇间就应了。

竟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若不是有贵妃的示意，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穿着贵妃的衣裳勾他。

心中大怒，贵妃太贪心了。

他对她还不够好么？

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悔，他也是气糊涂了，封了贵人。

贵妃和他，终究是从小的情谊啊。

佟佳氏鼻子微酸，想要去拉皇上的手又不敢，“皇上好些日子没来了。”

连日的豫气也因这一句话尽数消去，从酸中冒出一丝丝甜。

表哥还是疼她的。

“朕不是来了吗。”康熙嘴角微弯，语气温柔。

“皇上，臣妾知错，你不要生仙蕊的气。”

乌雅氏侍寝当天，她怒摔了一套茶具，此后更是与表哥置气，这些日子连份羹汤都未送去。

表哥定是也生气了。

康熙一叹：“哪有？朕怎么会生表妹的气呢？”

“皇上待臣妾是极好的。”但佟佳氏想到近日获宠的宁氏，酸意便不断涌上来，试探道，“这些日子宁答应伺候得皇上极好，臣妾看在眼里，可要给她提一提位份？”

表哥一月只去后宫十二三天，而那宁氏一人便占了五天。

连她曾经也只那么几回。

康熙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嗯，位份的事先放一放吧。”

佟佳氏这才放下心，表哥连位份也不愿意给，想必只是玩玩而已。

翌日。

纪宁不到卯时挣扎着起了。

今日是众嫔妃一起去给贵妃娘娘请安的大日子，可马虎不得。

一身浅藕荷彩绣海棠纹镶边宫装，颜色偏暗，穿在身上既不会失了体面，也不引人注目。

纪宁到了承乾宫，惊愕地看着一大殿的嫔妃。

真卷啊。

纪宁与身边的人，互相行平礼后，站在后边并不说话。

嫔以下是没有资格坐的。

这其中大部分人她都不认识。

其他人见状悄悄打量纪宁。

都听说最近皇上得了新宠，姿容无双，想必就是这位了吧。

看着纪宁面上的微笑，对着她们的目光毫不躲闪，一时间也没有人主动上前与纪宁说话。

纪宁专注地打量着里边的美人。

昭妃端坐下首，面色清冷，一人坐在下首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也无人敢与之说话。妥妥的冰山美人。

荣嫔眉目慈和却带着点忧郁，那双眼睛温和得令人深陷。不时的与身边宜嫔说着话。

宜嫔最是光彩亮人，笑容明艳，似乎连身旁的空气都带着几分雀跃。

兆佳贵人精致秀美，笑意不达眼底，不知在想什么。

她不得不疑惑，这么多美人，皇上到底怎么消受的？

最吸引纪宁的是昭妃，纪宁又悄悄地瞅了一眼。

不料钮祜禄氏竟看了过来，又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纪宁努出的笑容微僵。

“许久未见妹妹，宁妹妹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兆佳一下子拉着纪宁的手，笑得亲切，宛若亲姐妹。

这牵手来得猝不及防，纪宁没反应过来，想抽回去已来不及，只好保持住笑。

她对兆佳贵人是有些印象的，但她们连话也不曾说过。

“这样的人儿，怪不得皇上喜欢呢。”

这话轻飘飘地将大多数人注意力引了纪宁这边。

“姐姐说笑了，皇上的事岂是我们能干预的？”纪宁趁着空隙抽回手，顾左右而言他。面上真诚无比，眼眸清澈。

“昭妃姐姐和众位妹妹都来得挺早啊。”惠嫔方到，先打了招呼：

眼神落到纪宁身上，眼皮抬高睨着她，“哟，这是谁呀？本宫怎瞧着有几分面生。”

刚迎上去的王答应在旁笑道：“这是前几日侍寝的宁答应。”

纪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前边她吃半个月肉可是记忆犹新。

现在只能上前请安。

“哦，原来是宁答应啊，宁答应三年未承宠，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惠嫔嘴角微撇，眼中的不喜都快溢出来了。

纪宁无视惠嫔眼里淡淡的嘲讽，脸色诚恳地说道：“娘娘说的是。”

忍一时风平浪静。

惠嫔这尊大佛，她现在惹不起。

惠嫔一噎，也没想到宁氏这样轻松地受了。

还想说什么，宜嫔突然道：“怎么没见新晋的乌雅贵人呢？本宫正想瞧瞧是何等姿色了。”

“本宫也好奇得很。”惠嫔声线更冷，不再看纪宁。

一个答应也不值得她放在眼里，宫中花开遍地，美貌可维持不久圣心。

倒是乌雅氏那个小贱人，贵妃竟管不好一个小小的宫女，要是她宫中奴才敢有这样念头，早把她拖到慎刑司去。

待众妃到齐后，有太监扯着嗓子喊道“贵妃娘娘驾到。”

无人发觉一袭浅蓝色身影偷偷来到角落。

众人分次向贵妃行礼，嫔位及以上行的是屈膝礼，嫔位以下行的是叩首礼。

佟佳氏目光扫了一圈，发觉乌雅氏躲在角落，挂起冰冷的笑容：“说来乌雅妹妹，可是本宫曾经的大宫女，本宫甚是喜欢。”说到“甚是喜欢”四个字的时候，吐字缓慢，咬字清晰。

乌雅氏苦涩一笑，该来的还是逃不掉，只能上前接受着众人各种目光的洗礼。

“乌雅贵人，刚刚本宫怎么没看到你？来得这样迟，是不将本宫及众位放在眼里吗？如此不敬贵妃，该当何罪？”惠嫔三连发问，眼中是明晃晃的恶意。

“是啊，嫔妾好像也没有看见呢。”僖贵人也不经意间开口。

僖贵人是已故孝诚仁皇后的嫡亲妹妹，现在也才是贵人。

“乌雅贵人，是这样吗？”佟佳氏声音冰冷道，嘴角轻勾。

乌雅氏大惊，赶忙下跪，一边握紧了拳头：“嫔妾不敢，贵妃娘娘对嫔妾有如再造之恩，嫔妾永不敢忘。嫔妾区区萤火，惠嫔娘娘和僖姐姐忽略了嫔妾也是应该的。而且宁答应最近蒙得圣宠，嫔妾哪敢与之相争。”

纪宁：“......”

只怨自己身份不如人。

任他人做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