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云嬷嬷走在宫道上，眼中藏着惊叹，脚步不由加快。一回到承乾宫，立马便告诉贵妃。

“娘娘，奴婢去处置那几个奴才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那太监受命时间距离元旦夜宴不久。奴婢敲打了当日值守的太监，才得知元旦那位‘宫女’，正是宁答应。”

佟佳氏捧着账本正在细瞧，听完后眉眼霎时冷了几分。

应该只是怕此事传出失了惠嫔的面子，何况，皇上若对宁答应真喜欢得紧，也不会直到半月才想起人来。

可她隐隐不安。

“一时的喜爱，不代表长久。”云嬷嬷哪会不知贵妃的心思，顿了顿又说，“娘娘此次处理极好，到底是后宫的老人，既不伤了面子，也给了她一个震慑，想她现在定是对娘娘感恩戴德。”

佟佳氏也觉有理，便不再多想，冷嗤一声，“本宫不指望她能感激什么，不给我惹出乱子就是好的了。”

皇上既将此事交由她，那她必然要办得滴水不漏。

十五之事她派嬷嬷亲自去查，宁答应有错，受罚应当。但她无意间得知惠嫔在人家的吃食上做了手脚。

皇上没说话，却仍与宁答应用了膳。

思量之间，她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强忍不悦去请了人过来一起用膳。

佟佳氏恍然发现，德宛很早就不对劲，尤其是皇上来的时候，破绽百出，又恨自己竟从未察觉。

“送点东西去储秀宫安慰一下。”佟佳氏越想越气，只好将自己专注到账目之中。

“娘娘仁慧。”云嬷嬷看着佟佳氏的眼神含着满满的慈爱，由然升起一股骄傲。

***

纪宁收到承乾宫的东西时，只觉贵妃为人公正又恤下。

虽然那点翠金钗她不能戴，但摆在架子上欣赏也是好的。

只单纯放倒失了它的光彩，纪宁便让内务府打造了一个玻璃支架，专门存放，交相辉映间更显流光溢彩。

沈太医走进屋内，见宁小主摆弄着一支钗环，脸上肌肤透着光泽，更比之前细腻莹润，眼梢处不经意间流露出妩媚，室内铺陈与以往俱是不同。

纪宁坐在炕边伸出手腕。

每隔半月，她便叫沈太医来诊脉。

沈则明低下眼眸，照例请安，把了两只手，态度恭谦：“小主与上回相比，内气散去不少，气血也更为通畅。”

又道：“只是小主最近是否有过乏力、腹痛的感觉？”

“这两日，我白间、夜间，确偶有太医说的症状，是我有何不妥？”只因症状轻微，纪宁并未当回事，听沈太医这么一说，心猛提起。

沈太医露出一个放宽心的表情，“小主不必怕，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小主脾胃虚寒，肉糜过食便会致体中阳气阻塞，近日只需克制一些，多食青菜即可。”

“如此多谢沈太医了。”纪宁尴尬地笑笑。

怪不得她前两天每每烧烤之后，便会有些难受。

“这只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小主不必言谢。”

纪宁又问了他一些平时注意之道，忽然问道：“沈太医平时可还为其他嫔妃看脉？

这些日子，她仔细观察过他，不似有些太医傲慢态度，在太医院里虽专心研习医道，但请他出诊的人不多。

宫中没有嫔妃专用太医的说法，但有个知根知底的太医无疑让人更加放心。

“微臣身份低微，让小主见笑了。”沈太医惭愧地说道。

太医院内里，或是医学世家之人，或是达官子弟来镀金的。

他是半道出身，因天赋不错，夙夜匪懈，二十初头，幸得引荐，才入太医院，但并未受到重用。

宫妃大多都不相信年轻太医，便是有那么一两个人请，也被旁人抢了。

幸好他碰上了慧眼识佳的宁答应。

“我的病，以往也看过，那些人胡乱开方子，也不见好，只沈太医来了，所说皆是相符。自那日调整饮食后，如今我感觉身体力气恢复，饭也用得多些了，想来是沈太医医术精湛之功。”

“沈大人，可愿帮我？”

沈则明一愣：“小主......这是何意？”

“沈大人医术医德令人佩服，我想接下来都请沈太医为我诊脉，以求宽心。”纪宁正色地看向他。

“微臣愿意，小主愿意给臣一个机会，致死难辞！”沈则明表情由惊讶到欢喜，声音也逐渐上扬.

能得到皇上宠妃的信任，这无疑让他可以加倍大展手脚。

小主这番，他必要表忠心，但见周围只有心腹宫女一人，才说道：“微臣有一事，不知当将不当讲？”

纪宁见着他的为难，疑惑道：“沈太医不必为难，有事说便是，我承担得起。”

“小主现在身子气血不足，孕珠较难。但恐万一，恐、不好。”

纪宁微皱鼻子，她也不想，但这事由不得她。

宫中子嗣一事甚是严厉，太医的诊治，去御药房抓药等一举一动，全是公开透明化，侍寝的时间更是由不得她。

“那沈太医可有什么法子？”

“微臣可在给小主的膳食方子内，新加几味食材，每月用三回。小主身子偏弱，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傍晚，康熙又召了纪宁侍寝。

这回不是被人扛过去的，是坐着软轿过去的，可算是暖和了。

太监送她到西暖阁门口，就默默退下。

纪宁进去时，康熙正斜靠在塌上看书。

除了梁九功外，室内还有两个服侍守候的宫女。

她们面上挂着得体的笑，目睹着前方空中，一动也不动，像极了两个真人版的蜡像。

空气中一贯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塌旁的烛台最是明亮。

纪宁不知康熙今夜会召她，但还是让人赶紧做了身春装。

她拿到手时也是奇怪，这样精细的功夫，怕是要做些时候，没想到绣宫坊不到一日便赶了出来。

这身衣服通身赪霞色，以青丝线满绣折枝梅花和蝴蝶纹饰，里边缝着厚厚的绵，穿着更显风姿。

再画个饱满与衣裳相搭的妆容，让她略显瘦弱的体态丰腴了两分。

纪宁掐着步伐，脸上带着欣喜的笑，一步一步走过去，脚边的裙摆层起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