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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飞虹按部就班,还是先了解了镇上基层组织建设的情况,有哪些村的集体经济薄弱,哪些村的党员发展不正常等等;又问了镇上干部队伍的情况。卿飞虹说:“镇上的干部名册我看了,中层岗位老龄化还是比较严重的,年轻干部没有很好的用起来。”

“是,卿书记,您确实是说到了重点。”组织委员黄立克赶紧将笔记本翻到前面,看着道,“今天上午,您在表态发言中提到,要加强干部队伍建设,在年轻干部中开展‘田忌赛马’机制,让能者上、庸者下。领导干部要搞好‘传帮带’,更不能变相打压年轻干部的积极性等等。这些我都记下来了。”

“黄委员,记得很清楚啊。”卿飞虹表扬了一句,“这些要求,我提出来了,但是下一步还是要靠组织上去落实。”黄立克道:“我们组织上,都听卿书记的。”

卿飞虹朝黄立克看了一眼,心道,这个组织委员什么事都满口答应,是真的听话,还是嘴上说得好听,做起来又是一套?

但目前还不能定论,只能看看再说。

卿飞虹还关心另外一个事情,就问道:“黄委员,我还要问你一个情况。宣传干事陆轩的情况,你是了解的吧?”黄立克打起了精神:“了解,卿书记。陆轩这名年轻同志,不论是我作为组织委员个人,还是我们组织办,对他都是关心有加的,他到镇上3年就已经担任宣传干事了,要知道,宣传干事可是我们镇上的中层岗位了。组织上对陆轩不薄了,可万万没想到,今天陆轩在组织部领导都在的情况下,竟然向您告状说自己被打压!这真的是……我该怎么说呢?陆轩对组织上,是有点忘恩负义!”

今天陆轩的事情发生之后,黄立克心里一直十分恼火。

黄立克是组织委员,今天下来的领导是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赵立心,陆轩在赵部长的面前告状,会让赵部长认为黄立克的工作不够扎实,年轻干部没管好!

后来,宣传委员刘平又来找他,说陆轩又在卿书记的办公室,顶撞他和罗镇长,又说了组织部挂职干部卢巧玲向陆轩通风报信,要黄立克马上处理。黄立克向卢巧玲询问了情况,卢巧玲说,刘平这么对待陆轩是不公平的,她不是通风报信,是伸张正义,要是黄立克不满意她,可以让她回派出所。

由于卢巧玲是派出所的人,黄立克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就和派出所的领导联系,让她走了。卢巧玲非但没生气,还朝黄立克鞠躬:“黄委员,太谢谢您了。您是把我从苦海里捞出去了!”这话,让黄立克哭笑不得,对年轻女孩卢巧玲,他有些看不懂,不过也拿她没办法。

但是,对陆轩就不同了。陆轩是镇上的干部,是他管的人。宣传委员刘平就对他说了,等会卿书记应该会找他了解陆轩的情况,一定不要说好话,否则只会把陆轩惯得越发没规矩,以后镇上的年轻干部都学样,就真的没法管了。

对陆轩这样的人,就应该杀一儆百!

如今,卿飞虹问起了陆轩的情况,黄立克也有所准备,给陆轩一通负面评价。

然而,卿飞虹朝黄立克看看,喝了一口水:“‘告状’这个事情,我们也要分开来看。乱告状,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告状要是告得有道理,我们也要充分重视。关于陆轩的事情,既然他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我还是要了解清楚,不能甩手不管,你说是不是?”

黄立克点头:“这是!卿书记,您说得有道理。”卿飞虹就又问道:“那,刘委员有没有打压他?”黄立克眼珠转了转,又想了想道:“卿书记,这个事情,真不好说。为什么呢?刘委员说,陆轩没完成外宣目标任务;可陆轩说,是刘委员之前同意了他不用管外宣工作。这都是口头上的事,也没有人作证!所以,刘委员到底是不是打压他,说不清楚!”

卿飞虹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陆轩平时的工作表现、个人素质如何?……我要听实话。”黄立克本来还想贬低陆轩几句,但听到卿飞虹这么说,想了想道:“说实话,陆轩除了有些时候变通不够,有点认死理,人品和工作还是不错的。工作交给他,还是能放心的。”

卿飞虹又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他现在在哪里?”黄立克道:“应该是下村了。”卿飞虹有点不太相信:“下村了?这个时候?”要是考核被评为“不称职”,他的饭碗都会丢,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下村?除非是心大。

黄立克道:“我可以确认一下。”卿飞虹点头:“好,但是不要让他本人知道。”黄立克点头:“是。”

随后,黄立克就给村支书钱之江打电话,问陆轩在不在村里?钱之江道:“在。黄委员,你这是查岗啊?”黄立克道:“算是吧。但是,我打电话来的事情,不要和陆轩说。”钱之江道:“知道。不过,黄委员啊,陆轩这个年轻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工作很上心。年轻人嘛,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以后会好的,你们能放他一马,就放他一马啊!”

黄立克不想听钱之江唠叨,就道:“不和你啰嗦了!就这样。”

放下电话,黄立克向卿飞虹报告情况:“村支书钱之江说,陆轩确实回到村里去了。”

卿飞虹朝窗外望了一眼,看了看时间道:“我们到村里去一趟。”黄立克有点懵:“这时候下村?会不会有点晚了?村干部都快下班了。”卿飞虹道:“没事,我们随便走走。你刚才不是说,要陪我下村吗?当然,你有事也可以不去。”

黄立克马上道:“去,当然去。”卿飞虹道:“我的驾驶员叫老马是吧?你让他在下面等吧。”卿飞虹上任第一天,自己的驾驶员也还不熟悉。黄立克道:“是,我和老马说,我去办公室拿个包,在下面等您。”

卿飞虹说:“好。”

没多久,卿飞虹、黄立克就上了一辆四五年车龄的帕萨特。卿飞虹道:“去梅滩村。”黄立克问道:“卿书记,去梅滩村要看什么吗?我提前和村里说一下,让他们安排一下陪同人员。”

卿飞虹当即阻止道:“没有必要。不要和村里说。我这次去,就是要去确认一下,陆轩到底在不在村里?他要是在村里,到底是在干事情,还是在磨洋工?”黄立克点头道:“好,那我就不通知村里了。”

黄立克感觉到,卿飞虹这个女书记,做事情真的是一丝不苟。这趟去,陆轩是凶是吉,还真是难说。话说,一般驻村干部,在村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喝喝茶,聊聊天,有的还用村里的电脑炒炒股,都是很寻常的事。等会陆轩要是被卿飞虹发现没在好好干活,恐怕也就没好果子吃了。

村支书钱之江和黄立克通完电话,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感觉镇上恐怕是要惩罚陆轩。他就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推开陆轩办公室的门:“陆轩……”然而,这间小办公室内,空空如也。陆轩已经不在那里。

“去哪里了?”钱之江自言自语地问道,“是听我的话,去赔罪、送礼了?真要如此,恐怕还能保住公务员这个饭碗。”

然而,钱之江不知道的是,这会儿陆轩并没有回镇上,而是在村大礼堂。这个大礼堂是人民公社时期建造的,一直保留到现在。

大门非常的宽阔高大,水泥浇筑,呈拱形,印着伟人的头像,门两边的水泥柱上,左边是“伟人思想万岁”,右边是“**万岁”。

陆轩刚刚驻村的时候,有人想要把这块地买下来,将这个大礼堂拆了,建一个饭店。村里重大事项讨论的时候,陆轩作为驻村的副书记也参加了。他表示反对,说:“这个大礼堂,虽然还算不上文物,但是上世纪70年代建造,保留下来,给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留下一个念想,让以后村里的孩子,知道曾经有那样的年代、那样的房子,也是历史的见证啊!”

村干部被他说服了,这个大礼堂也就被保留了下来。

陆轩这会儿,独自在礼堂里看场地,想象着“百寿宴”举行的时候,老人们在这个礼堂里开开心心、喜气洋洋、笑容满面的样子。陆轩忽然觉得,之前自己担忧被辞退的事情,似乎也是小事了。

能做点实事,给村里人,带去一点快乐、一点祥和、一点希望,才是实事。等这个“百寿宴”搞好了,就算自己真的被辞退,也没有遗憾了。

看完礼堂,陆轩正打算转身走出去,忽然瞧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正笑呵呵地瞅着他。这是一个面膛发红的老人,头顶没什么头发,稀疏的白须倒是梳理得很是柔顺。这八十多的年纪,能有这般气色,也算是少有的。

陆轩看到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魏外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轩走村串户的时候,遇上了在村里独居的魏宗林。那天,老人家一定要陆轩留下来吃饭,陆轩也不推辞,跑到村里小店,买了两瓶花雕,说:“魏爷爷,你请我吃饭,我肯定得留下来,但是我也不能‘吃白食’,这两瓶酒就当换一顿饭了!”

魏宗林哈哈笑道:“小伢儿,你这就见外了。”小伢儿是当地的土话,是小孩子的意思。

“不过,酒嘛,是我的最爱,我就收下了。”老人把花雕捧起来,像是抱着宝贝一样去藏了起来。陆轩看着魏宗林的背影,心想,人越老也越可爱了!

“陆轩啊,以后你不要叫我‘爷爷’。”老人回来的时候,拿着一瓶喝过的“枪毙烧”,“以后,你叫我外公。”

陆轩有点奇怪:“外公?为什么叫‘外公’?”老人笑着一边倒酒,一边说:“我有个外孙女,样子很好、人也聪明,在京城工作呢,我很想她来看我啊!不过,她妈妈、也就是我女儿,不让她来。所以,我很难见到这个‘外孙女’,也没人叫我‘外公’。我看你这小伢儿不错,你就叫我外公吧!等她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们也可以谈谈对象的,我很喜欢你这个小伢儿啊!”

陆轩一怔,笑道:“那我就叫你‘魏外公’,不过,我已经有对象了,恐怕不能和你外孙女谈对象了。”

这就是陆轩第一次见到魏外公的场景。后来,陆轩不时去看看独居老人,给魏外公买点酒去,并不是太贵,却也是一点心意。

今天,魏外公的手里就握着一瓶他买的酒,还有一袋散装的椒盐蚕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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