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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到约好的时间,等到霞光渐染天空,时见枢还是没有来。

时间久了,盛玺站得不耐烦,拍飞一只蚊子后,他开始骂骂咧咧:“那家伙不会放我们鸽子了吧?!”

黎极星中肯而隐晦的回答:“他似乎…的确和我们不太熟?”所以哪怕被放鸽子也是正常的。

话虽如此,潜意识告诉沈迹,不太对劲。

从她浅薄的了解与认知角度出发,时见枢既然如此重视自己的宗门,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回到当初的机会,尤其是现在。

盯着从头到尾毫无反应的灵玉,沈迹眸光沉沉: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直视着前方,“我得去看看。”

“带上我啊。”盛玺习惯了充当沈迹的小尾巴。

就连黎极星下意识地踏出一步。

视野清晰地映照出二人同样俊美的脸,要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来吗?

沈迹只是思考了片刻,便果断相信了自己的第六感。

“你们就在这等着,半柱香内我不回来,再来找我。”

放下此话,沈迹往自己的裤腿上贴了各两张符纸,便风风火火的跑了。

奈何沈迹的动作实在太快,本想悄悄跟着她的盛玺一怔,他转过头,“…她哪来那么多符纸的?”

黎黎星不语,沉默的摇头。

凌溪峰。

晦暗不明的房间内,殷色粘稠的液体顺着手指垂落,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直到汇聚成一条细细的红河,蜿蜒流向角落。

好似窗外远在天边的残阳。

宽大的袖袍下,手腕的雪白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偶尔浸出几点红梅,衬得苍白的手腕越发孱弱。

沈迹推开门时,看见的正是如此情景。

余光一寸一寸,掠过那双久不见天日的手,它并没有大众想象中的难看与疤痕,相反,手部的每一寸肌肤都光洁如玉,恢复得极好。

沈迹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顷刻,她收回了僵持在空气的手。

阳光微弱的泻了进来,照亮了属于时见枢的角落。

满室的死寂被人突然打破,时见枢抬起下巴,向来冷酷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惊慌。

逃避一般,他下意识低头,手毫无章法的往后藏了藏。整个人再次归于阴影。

额发覆盖住少年的大半神情,沈迹看不出什么异样,空气中的腥气却诚实的暴露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现在,也许他该说什么来挽回怪异的局面?

但是时见枢没什么想说的。

他死死地咬着唇,浓郁的漆黑海浪猛烈地拍打凌乱的思绪,阴郁的气质几乎将整个人包裹。

一时间,沈迹都有点后悔撞破这样的画面了。

她叹出一口气,极其温柔的问出了那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迹已经答应了要治好时见枢的手,在黎明到来之前,他却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

时见枢别过眼,像个任性的孩子,但他的确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控制不住。”

只是控制不住。

沈迹似乎有些恍然了,她无奈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被正式命名为抑郁的疾病,人们一般将精神疾病称为疯子,神经病。

还在凡间的时候,沈迹常常能听见大娘们嗑着瓜子说:谁家的孩子,亦或是谁家的娘子突然就疯了,突然就吞金,突然就投井了。

少女清澈的眸子划过一丝哀戚,悲剧的酿成,真的是“突然”发生的吗?

时见枢不知道该说什么。

剧烈的疼痛保留了少年残存的理智,也剥夺了他的言语,额头浸出细密晶莹的汗珠。

因为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关于自毁的倾向。

也许是从他尊敬的师父懦弱的叛逃开始,也许从大师兄被暗算变成普通人开始,又或者在二师兄走火入魔颓废开始……还是从他拿不起剑的那一刻开始的?

日复一日的支撑这个破破烂烂的宗门,哪怕宗门大比时,连一支参赛的队伍都没有,还需要忍受别人的嘲笑与奚落。

他有些迷茫了。

没有任何引导,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绷得越来越紧,便越来越脆弱。

一片死寂中,时见枢仰起头,漠然的看着沈迹。

他在看着她。

少年眉目如画,浓郁的死气盘旋在头顶。

隔着透明的阳光,两人之间毫无保留的对视,沈迹的手心攥得极紧。

透过他的瞳孔,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她记起来了,原著里的时见枢是怎么死的。

场景重现。

摇光宗最小的弟子死在一个普通的雨天。

剑冢是他的葬身之地,时见枢比他的任何一位师兄都要先离开。

围观的修士离得远远的,似乎怕沾染了晦气,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也许早就病入膏肓,身体亏损。”

有人不屑地耸耸肩:“说不定是畏罪自杀。”

“真可怜啊,死到临头,他维护的师父都没回来过。”

“可怜什么,叛徒不值得同情。”

惊艳绝伦的少年就像是一颗流星,璀璨了片刻的夜空,又迅速的归于沉寂。

他的死,除了给修士们饭后增添了些谈资,什么都没留下。

没人知道时见枢真正的死因。

也许是良心不安,也许是身临其境。

眼前的一幕剧烈牵动了沈迹的神经,她迫切地想做些什么挽回现状。

生了病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少女心底缓缓浮现出答案:是药吗,可是那太苦了。

不…是糖。

只一瞬间,她通透的眸子闪了闪。

“为什么失约?”

清冽的嗓音极具穿透性地落进他的耳朵里,沈迹无视了他的异常,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眉眼弯弯地问:“时见枢,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时见枢僵住了,为这无法预测的未来,他无措的扇动睫羽。

倚靠着墙壁,少年缓缓站直了身体,从喉咙里传来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你想做什么?”

半开不开的门被骨节分明的手彻底推开,满室璀璨的流光中,沈迹回头,她疑惑道:“当然是去鬼市啊。”

什么都没看见…?

时见枢不由自主摸了摸凝结的血痂,像是松了口气,很快,舒展的眉心重新簇紧。

瞎子都能闻出空气里的异味。

可沈迹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她毫不顾忌地推时见枢往前走。

见他不吭声,少女一轮柳眉微蹙,状似不满:“你不会忘了吧?”

见状,时见枢心底微松,“自是没忘。”

半炷香刚过。

沈迹一抬头,就看到匆匆赶来的盛玺和黎极星,少年们的额头浸着汗,发丝变得湿漉漉。

她转头,看着盛玺在心底道了句歉。

盛玺:?

什么意思。

下一秒,沈迹从百宝囊里摸出了一大把符纸。

泛着金光的大量符纸散落在空气里,好像下了一场阳光雨。

她问盛玺:“听说过西洋的魔法飞毯吗?”

修真界领域辽阔,在东与西之间隔着一片汪洋大海,那是从未探寻过的神秘领域,人们把它们称为洋人。

无视了小伙伴疑惑的目光,沈迹翘着唇角,“天快黑了,现在下山的话,时间可能来不及。”

黎极星迟疑地发问:“我们不去了?”

沈迹心说当然不可能。

由符纸转变成的毯子仿佛生出了一对翅膀,静静地飘在空中,一动不动。

“盛玺。”沈迹忽然叫他的名字。

盛玺抬眼,适时的露出疑惑的表情。

精致的脸上显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容貌堪比皎月明珠的青衣少女希冀地与他对视:“在场的几个人里,我是最相信你的。”

“真,真的?”盛玺缓慢地眨眼。

粘稠而炙热的氛围里,他的脸简直红得不行,连一向冰凉的耳根都是滚热的。

“是呀。”少女微笑起来,美好得宛如一幅画。清冷的尾音愈发拖长,仿佛藏着道钩子,掠过在场每个人的心间。

沈迹精心布置的甜蜜陷阱简直是盛玺特攻利器。

平心而论,她的脸的确有这个资格。

哪怕放在充满高科技的现代,沈迹也是当之无愧的脸蛋天才。

甚至听不下去沈迹说的话了,盛玺甩了甩头,整个人都仿佛搁在蜂蜜水里泡化了般,晕乎乎的。

就像是家养的笨蛋小狗,完完全全沉浸在了沈迹的话语里。

“…”

黎极星颤了颤雪白的睫,他抱着手,不忍直视地挪开眼,总感觉很丢脸啊。

虽然时见枢看穿了沈迹的坏心思,他不欲拆穿,只因在陌生的插科打诨中,似有似无的疼痛仿佛得到了减缓。

见目的达成,沈迹也懒得装了,她大力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现在我就把驾驶员的位置交给你了,我们最靠谱的盛玺,出发吧!”

盛玺肩膀一沉,差点整只被拍进地里。

黎极星扶额:……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啊沈迹。

但小狗一无所知,依旧斗志满满。

还在为沈迹的变脸速度惊叹,黎极星和时见枢相互打量着,视线一顿,两人后知后觉地开口:“等,等一下?!”

让冒失的盛玺来控制飞毯?

恐怕等会天上飞的就不是毯子了,是他们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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