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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谢无羁认命似的闭上眼睛。

温热的茶水顺着俊美侧颜流下,他抬起右手抹了一把,睁开眼好笑地去看恼怒的姜芙蕖。

“马槐花,你长得真好看。”

“生气也好看。”

姜芙蕖恼火地提着裙子下楼,和阿宝套了驾马车便往龙盖寺的方向去。

谁知刚走到龙盖寺山脚下就被迎面而来的好几驾马车给堵上了。

阿宝下车去问才知道原来今日真的有贵客包了龙盖寺,她们上不去。

龙盖寺上有姜芙蕖和阿宝要找的人,如此一来,今日带不走那人,她们也别想回江南。

马车又往回走,刚走过拥挤的地段,姜芙蕖就听见谢无羁的笑声。

她掀开车帘,远处靠在马车旁看着她的红衣男子不是谢无羁又是谁?

姜芙蕖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在江南时也曾有过许多郎君对她起了心思,专门等在府门口,就为了她出门的时候远远瞧上一眼。

但那些郎君大多守礼,从没有一个像谢无羁这般轻浮又大胆的。

姜芙蕖不由得气,下车走到谢无羁跟前,细声细语地劝他。

“好郎君,你这样的相貌找谁不成?偏偏找我这个已经嫁过人的妇人。”

谢无羁咧嘴笑,垂眸认真地看姜芙蕖眼睛,“你都叫我好郎君了,好郎君怎么会嫌弃女子是否嫁过人。马槐花,你听着,这些话我说最后一遍。只要你今天答应嫁给我,日后我定不负你。”

“真的是最后一遍,过期不候的。”

姜芙蕖闭口不言,几息后坚定摇头。

谢无羁愣了愣,收起脸上笑意,故作不在乎地跺了跺脚。

“行,反正我们现在感情不深,我不过见色起意。小爷我啊,若得不到真心爱我的姑娘,才不会这么敷衍地下一生的决定。”

“郎君说的是。”

姜芙蕖松了口气,他能自己看开便好。

“但我不要你送礼报恩,那块玉你拿走。我要你在归云庄陪我住上一月。开了春,我亲自送你回江南。到时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成吗?”

谢无羁凑近姜芙蕖,俊美的脸上挂起无辜笑意,“小娘子,你不知道我身世多可怜,你就陪我一月。我保证,再不纠缠于你。可否?”

姜芙蕖沉默,谢无羁双手搭在姜芙蕖肩上,颇为无赖地摇了又摇。

“我从小无父无母,好不容易瞧着你欢喜,你多陪陪我。你多陪陪我,我心里好受些。”

谢无羁眸子清澈,说这话时,腰身弯着,他长得比姜芙蕖高许多,弯腰久了大概不舒服眉头皱了皱,但还忍着,眼尾弯弯地等她回答。

姜芙蕖从来也没见过这样会撒娇的男子。

鬼使神差地,她道:“那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小娘子说,别说两件,就算是一百件,我也答应。”

“第一不许碰我;第二不许再提媳妇二字;你要是做不到,今日事情作罢。”

“好好好我答应,若是我再对你动手动脚,再对你胡说八道,我就不得好死。”

谢无羁松开握住姜芙蕖肩膀的手指,指天发誓。

“马槐花请,阿牛也请。”

他笑嘻嘻地做了请的动作,将姜芙蕖和阿宝哄上了自己的豪华到可容纳八人的马车。

跟在谢无羁身旁的贺焱脸色有些难看,小声劝道,“主子,您怎么就……”

谢无羁面如寒冰,“再多嘴,老子我撂挑子不干,你们爱谁干谁干。”

贺焱彻底闭嘴。

姜芙蕖满脑子想的都是谢无羁要送她回江南,既然谢无羁答应要送了,那她还要不要找那位龙盖寺武艺高强的人呢?

还是找吧。

谢无羁此人性情放纵,来去自由。

那位龙盖寺的高手若是能拿下,她以后可就出行无忧了。

这样想着,姜芙蕖放了心。

回归云庄的路上谢无羁插科打诨,她倒也没觉得有多唐突。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像谢无羁这样少年心性的儿郎她也算是认识过了。

不虚此行。

然而马车还未进归云庄,庄外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沈惊游高坐马上,身着深蓝色大氅,大氅上的兜帽挡住了他冷如寒霜的脸,他单手勒马,马蹄来回动了动,带着沈惊游身子微微一晃,一回头就瞧见姜芙蕖坐着的马车。

姜芙蕖心口猛然一跳,心口密密麻麻的酸涩攀爬上喉咙,口中津液微咸,不自在的感觉让她脸色煞白。

“布施神教行迹曾到过贵庄,我们爷怀疑庄上有奸细。这是搜查令,请庄主配合。”

李茂的声音不大,姜芙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来了。

“怎么了?”

谢无羁担忧问道,“你是病没养好?”

姜芙蕖摇头不语,袖子下的手指已经攥到指尖发白。

冬日的风刮动着车帘,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的男女靠的极近。

沈惊游墨色琉璃样的眼珠冷漠地瞥了一眼,浑身凌厉气势竟未收敛。

一旁的李茂吃惊片刻,心道,还真没见过沈惊游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方才的情形他也瞧见了,人家夫妻恩爱,他做什么?

李茂脸色一白,小夫人失踪了,你说小公爷生气做什么?

脸色一肃,李茂声音沉冷催促:“请庄主下车一叙。”

谢无羁正要掀开帘子,衣角就被姜芙蕖拽住,他好笑回头,“不是要我别碰你,怎么?看上小爷了?”

姜芙蕖只是隐忍地摇头。

“你乖,等我办完事再和你闹。”

姜芙蕖,“……”

谁想和你闹。

是冤家,冤家来了。

她无法,只好凑近谢无羁,低声开口,“外面那个官爷是我远房表哥的顶头上司,瞧见过我怕是认识,我本是要跑回娘家的,要是被他发现,我就完了。”

谢无羁只觉得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涌入鼻尖,眼眸深了深,故意更凑近姜芙蕖,“小娘子说什么,我没听清。”

姜芙蕖不做他想,更靠近他,压低声音,“我说我不能被外面的男人看到脸。”

沈惊游等了半天等不到马车里人出来,眉眼间皆是不耐,视线扫过去,恍惚瞧见男人虚搂住女子的腰,不知道说些什么,行为甚是亲密。

他胸口一股郁气凝结,时间越久,越燥烦。

还没和里面的男人打照面,沈惊游心中就升腾起一股对这男人的厌恶之情。

李茂用腰刀敲了敲马车窗户。

谢无羁刚刚和那具柔软的身体靠在一起就被人打扰。

他变了脸色,抬眸对上姜芙蕖焦急的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便掀开帘子一角,扬唇笑道:“官爷想怎么搜庄子就怎么搜,只我媳妇儿怕见外人,等我先送媳妇儿回院,再陪官爷们办事。”

含笑的脸,眼尾微微上扬,模样俊美,浑身上下却隐约透露出一股妖冶的邪气。

只一眼,沈惊游眼神发冷,更加厌恶。

就算李茂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公爷这明显的敌意也太奇怪。

谢无羁极快打量了沈惊游一遍,眉头忍不住扬了扬。

这挺拔如松的身影,这股子清冷禁绝的劲儿,尤其那窄劲的腰腹,宽阔微鼓的胸膛,再加上那张孤傲出尘的脸。

啧。

原来这就是京城里传说的六公主上九天也要拉下来的月。

镇国公府精雕细琢十九年的玉。

怎么说?

谢无羁看不上他,没见过的时候以为传言是假,现在看见了,他知道传言是真,但他莫名地看沈惊游不爽。

那种野兽看到野兽的感觉,搅的他满腔子的热血都沸腾了。

真想找个机会一口咬断对方脖颈,连血也给沈惊游这草包放干净。

沈惊游眼底森寒,二人视线在半空碰撞一瞬,最后还是谢无羁先收了神。

他衣角上有个凝脂小手揪着,衣服被揪的发皱,他的神色却越发柔和起来。

“别怕,夫君在呢。”

姜芙蕖怔住,听见夫君二字,攥住谢无羁衣角的手极快地松开,不安地看着被车帘挡住的外面。

她觉得有一道冷似寒冰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即将把她洞穿。

李茂皱眉,“谁知道庄主马车上的是尊夫人还是布施神教的余孽?贵庄可是离着布施神教出现过的地方非常近。还请里面的人都出来。”

姜芙蕖巴掌大的小脸上出了细密的汗,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一瞬间,她把最坏的打算都做了。

大不了就被沈惊游捉回去。

可被沈惊游发现她现在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想到他不会保她,会将她送入沈家祠堂,那些族老不听她解释,将不守妇道的她沉塘……

姜芙蕖怕的眼眶发红。

阿宝一咬牙从包袱里拿出一包花生米,一把抓了七八个仰脖就吃了进去。

她对花生过敏,入口就要起疹子。

果然,小脸上的疹子和雨后春笋一样一个赛一个地拱出来。

“**别怕,有谢郎君护你。”

阿宝话音落下,姜芙蕖眼前就是一黑。

宽厚的大氅落在姜芙蕖头顶,将她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

谢无羁手臂揽住她,轻轻一抱,姜芙蕖就被谢无羁稳稳抱坐在了腿上。

她惊讶仰头,杏眸对上谢无羁清亮的桃花眼。

他小声坏坏提醒,“这可是意外,我必须得抱媳妇儿回房,媳妇儿,见谅见谅。”

说完,谢无羁将大氅拢紧,把姜芙蕖整张脸都盖住,才长腿一迈,弯腰探出帘子抱着软玉温香下了马车。

“官爷别气,这不就出来了。但我这小媳妇儿是真胆小,最怕见陌生男子。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刚刚养好,几位官爷,原谅则个。”

谢无羁陪着笑,有力臂膀抱住小小一团,身后马车上下来个穿着粗布棉衣的毁容丫头。

沈惊游只一扫,便没再看。

他没有看别人夫人的癖好。

女人和白骨对他来说,根本无甚区别。

只是,谢无羁怀里的女子似乎怕的太狠,缩在男人怀里还不住发抖,谢无羁似是无奈,将女子颠了颠抱的更紧了些,满眼宠溺,“夫君都和你说了,不怕不怕。成,这就抱你回家。”

谢无羁收了笑对着高坐马上的沈惊游颔首,给身后的贺焱使了个眼色,对方将李茂一队人带进庄子,他则抱着姜芙蕖一路回院。

经过沈惊游跟前时,大氅露出一角,沈惊游余光一滞,眼神幽深,待要细看,那谢无羁步子加快,几息间,抱着人极快消失。

谢无羁送人去休息,又换了衣裳出来陪客。

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毫无可取之处。

沈惊游盘问了几句有关于这庄子由来,谢无羁嬉笑地说赌坊赢来的,又笑嘻嘻地捧了沈惊游两句,沈惊游便更觉厌烦,一刻也不想多待。

但脑海里一直想着谢无羁怀里抱着的小小一团,眉头微皱。

“谢庄主是何时成的亲?”

谢无羁剥着桔子,修长双手被桔皮染的微黄,扔一瓣桔子进口中,酸的直倒牙,他也皱眉,“成婚一月有余,官爷呢,成亲与否?”

“不知谢庄主的夫人叫什么?”

“我妻马槐花,官爷若是真怀疑,可以去查,官府里都有记档的。”

沈惊游手指敲着桌面,冷嗤,“尊夫人名字倒是起的不错。”

谢无羁来了气,“我媳妇儿什么都好,名字当然也好。多谢官爷夸奖。若是官爷没事,我让下人送官爷回去。我媳妇儿大病初愈,刚才被吓到,晚上我得好好哄着呢,实在没有精力在这里陪官爷们说话。”

李茂大怒,“怎么跟我们爷说话呢,**。”

谢无羁摆手,“我们小门小户的没读过两年书,往日里不就是媳妇儿孩子热炕头,官爷们不爱听也没办法。”

李茂气的额角青筋暴起,沈惊游终于失去所有兴致,“如此,不打扰谢庄主和尊夫人。我们走。”

谢无羁阴翳盯住对方身影,声音也不似方才和善,“慢走,不送。”

*

姜芙蕖被吓病了。

她做了许许多多的有关于被沈惊游抓回去的梦。

沈惊游将军营里那些恐怖的刑罚全都在她身上用了一遍,最可怕的就是五马分尸和凌迟处死。

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来,鲜血流成了小溪,疼的她睁不开眼,就是没死。

而沈惊游穿着月白色袍子,腰上束着玉带,头发用白玉发冠高束起,清俊的眉眼一片淡漠。

“姜芙蕖,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梦里沈惊游来来**就只有这么一句。

像诅咒一样纠缠的姜芙蕖得不到片刻喘息。

她醒来了便发高热,浑身乏力,精神不济。

说是在谢无羁的府上住一个月,大半个多月都病着,起都起不来身。

谢无羁把沈惊游的十八代祖宗骂了几千几万遍,最后只冷着脸守着厨房,让他们将补品炖的可口些,好让姜芙蕖吃的舒心。

一月之期已到,姜芙蕖终于痊愈。

她这个月大半在屋里躺着,谢无羁就凑在她跟前,给她讲市面上的各种有趣传闻,又买了各种各样的话本子念给她听。

日子久了,姜芙蕖觉得有谢无羁这种朋友倒也不错。

如果谢无羁不在她登上船的这日再次开口的话。

“你都做了新的身份和路引了,就算没有和离书也没关系。为什么就不嫁我?这可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只能送你上船,然后就得去办一件非常难的事。若是你嫁给我,我现在立马撂挑子不干。马槐花,你再考虑一次?”

姜芙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对不起谢郎君,我对你,真的没有男女情谊。你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小娘子的。”

谢无羁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头,片刻后朝着姜芙蕖用力挥手。

“缘分天定,没关系。”

“马槐花,我们有缘一定会再见面。”

“到时候你若是喜欢了我,请一定,一定厉害些。”

“不然,我可娶不到你哦!”

谢无羁的声音隐没在凛冽的江风里。

姜芙蕖和阿宝肩并肩站在甲板上,江上起了浓密的雾,雾里的影子极快地就被悄无声息地吞没。

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姜芙蕖心里空荡荡的,想到谢无羁的脸和他们轻松相处的时间,不由地苦涩。

她未出阁前也拥有过这么多的朋友,遍尝过快乐与分别的时刻。

嫁给沈惊游之后,没了朋友,没了轻松的心绪,痛苦的感觉只围着沈惊游一个人转,分离的遗憾也只照看沈惊游一人。

她的血为他而热,她的泪为他而流,她的身世因他而悲惨。

此刻同谢无羁分别,她忽然觉得,若是上辈子,没有沈惊游,她是谢无羁捡回去的可怜小鸟……也挺不错。

“船家,赶紧靠岸,我们要下船。”

这辈子也不晚,待她和沈惊游死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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