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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六眼巴巴地瞅着沈枝。

“姑奶奶,伺候花的活儿您放心交给我六子,六儿一准给您办好喽!”

“就是您快说说,那大莲妹子真被她爹打了吗?伤得重不重?”

茂六为大莲这样着急,仿若那大莲是活脱脱的真人般。

陆彪坐在靠窗处,耳朵已拉至最长。

他摸着脸上的胡茬,深沉地琢磨:

大莲是谁?

再有,什么样好听的曲儿能勾得小子们这般殷勤?

不成,他也得听听……

上首的裴敬玄,已停了翻阅刑部案宗。

他宽阔的肩背倚向太师椅,神色适然。

梁昭远则客随主便,没说话。

外头。

沈枝双手抱臂,瞧着这些叽叽喳喳的小子。

“真想再听一遍?”

茂六领头,麻利儿点着脑袋,下了血本。

“只要您愿意唱完,让我们把这个月的月俸送您都甘愿!”

沈枝淡笑:“月俸就免了,不过往后提水的活你们得包,那就唱吧......”

陆彪虎目瞠圆。

‘“唱曲了唱曲了。”

眨眼功夫,七尺彪汉已悄悄支起书房的半边窗。

梁昭远摇头:陆彪这人于战场上倒是不畏生死,骁勇得很。

可这大老粗闲下来时,却有个爱探东家长西家短的老毛病......

梁昭选看向窗外:

一群半大小子围着个明眸皓齿的绿衫丫鬟,那丫鬟极其貌美。

再往远了看,垂门处亦藏了不少人。

他也有些好奇起来,何曲能这样吸引人。

稍顷,沈枝应着大伙的期盼,从那桃叶儿、柳叶儿开始唱起,曲声低回婉转。

“在其位的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

娓娓动听中,沈枝又仿是最好的说书先生,巧妙地将整支小曲唱得波澜顿起。

她唱到“小妞年长一十六,俊俏好容颜”时,围着的半大小子们,听红了脸。

当她唱“今晚三更来相会,小六把墙爬”的暗情,远处的丫鬟们,则羞答答低下了头。

最后她唱了“皮鞭沾凉水,定打不容情”,再到“双双被逼跳了河”落幕。

末了,丫鬟小子们听完了曲,皆沉浸其中,满腔震荡。

可结局太悲,个个禁不住肝肠寸断的情殇后劲儿,变得失落心酸,红了眼眶:

真是痴情的女子多情的郎,好好的一双人儿,竟全赔了性命……

将少男少女唱哭的沈枝,倒是置身事外。

这位始作俑者于人群中,悄然望向书房。

极巧,只一眼,她便对上了窗内男子的眸。

那眸黑得如幽渊深海,使人轻易摸不到边界。

碎阳洒金中,女子明媚的桃花眼微微上挑。

她朝世子爷遥遥福了福身,轻缓朝前走去。

不多会,下人们零落散去。

仅剩茂六颠颠癞癞望着天,口里还喃喃唱:

“大莲妹子你慢点走,等等六哥哥诶......”

六儿失魂落魄低下头:

你瞧多有缘分,那“六哥哥”的“六”不正合了他名中的六字吗!

这《清水河》唱的,怕不是他茂六的前世今生……

茂六哀伤一叹。

唉,他何时能遇到他的“大莲妹子”呢?

若能遇到命中的大莲妹妹,他这个“六哥哥”定会护她,万不能叫她受屈,再跳了河啊......

进到书房,沈枝朝座上的三人行礼。

“主子爷吉祥,请两位大人安。”

陡然,沈枝还未听到主子叫起的声儿,余光就见其中的髯须大汉用力拍向桌子,吓她一跳。

“哼!这松老三忒不是个东西,竟把女儿打得跳了河!”

陆彪虎目闪过戾气,他询问沈枝。

“那姓松的老货如今躲在何处?可还藏在京西那块地界儿?”

他将钵大的拳头捏得嘎嘣响,愤怒不平。

“我陆彪这就杀去京西,先教他如何做爹,再一刀剁了他!”

说罢,陆彪起身就要外走。

梁昭及时将他按住,无奈提点。

“陆兄不可无礼,你方才惊吓了这位姑娘。”

陆彪回神,这才反应此刻是在裴大人府上,而不是在军营中。

他觑着上首的人,忙赔罪。

“大人恕罪,是卑职无礼失状,您罚吧,打我十军棍!”

裴敬玄睨向陆彪,知道这人在西北军营驻守数年,而今不过被他调回京半月,自然不习惯处处讲规矩。

他撇了撇指,并不计较此些小节。

陆彪大掌抹了把黑红的脸,又向沈枝致歉。

“实在对不住小娘子,是陆某莽撞。”

接着他碎嘴的毛病发作,马不停蹄问:

“你这曲子唱的可是真人真事?。”

“不知那火器营是何处?京西倒有一处兵器营,陆某并未听说过那里有名为火器营的所在。”

“对了,那松老三夫妻抽的大烟又是何邪物,为何会抽得倾家荡产卖女儿?”

陆彪自从听了那曲,装了满腹疑问,眼看要喋喋不休,梁昭远瞧得眼疼。

“陆兄,你不如让这位姑娘先答。”

“对对对,是陆某唐突,姑娘你说你说,嘿嘿嘿。”

沈枝已缓和了思绪,她哪里会料到,自己随口唱的江南小调会引得人人相信。

对于抛来的问题,她想了想答。

“大人,这曲子是奴婢在别处偶然听来的,奴婢也不知火器营在何处,想来是填词的人写错了,或许原本说的就是兵器营也未可知。”

“至于那大烟,奴婢猜测,大概是类似于五石散之物,应是对人身心伤害极大。”

为了不再被追问,她忽悠道。

“不过是口口相传的闲听小曲,真假难辨,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陆彪只能放弃追问,点头道。

“那五石散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前阵子有几个衙内吸食后,竟失了神智发起狂,成群行那裸身之欢,老子亲手绑了......”

“咳咳咳!”

陆彪还未说完,就被梁昭远激烈的呛咳打断。

梁昭远放下茶盏,立时止住说话荤素不忌的陆彪。

真是没眼看,像“裸身之欢”这等虎狼之词,是能在姑娘家面前说的吗!

沈枝倒无碍,她明眸轻合,佯装听不懂就是。

陆彪挠着脑袋,知道自个又说错话了。

“那什么,我,我就是觉着那五石散忒贵,听说得花几十两银才能弄上半包。”

“与其拿银子去买那邪物,还不如送去边疆救急。”

“早有消息来报,前头那几场仗打完,军营里的兵士已粮草殆尽,当下只能啃树皮草根充饥,而城中百姓困苦,已有人易子而食!”

说到正事,陆彪焦急朝裴敬玄提议。

"大人,援助边疆一事,朝中要员除了您,个个推诿不管。”

“听闻朝上商议数次,那些老油子是半个子都不愿意吐,连皇上都拿他们没办法。”

“既然朝中掏不出钱,不如让属下带人先去找那些豪绅?”

“我等逐家逐户敲门要钱,遇到那不给的,打到他给就是!"

梁昭远摇头。

“京中豪绅全与世家有着往来,其中纠缠可谓错综复杂,到时弄不好,反而令他们纠集,告上朝廷。”

“而你我都职属大人麾下,这么做,是变相给人递刀子参大人一本,反而失算。”

“再说,他们不情愿掏银子,你又能要到多少?且冷静些,另想办法要紧。”

这厢,沈枝悄然望向裴敬玄。

见这位爷没有令她出去的意思,她便退到旁侧,自发留下伺候。

那厢,陆彪苦恼地颓下双肩。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是让他上阵杀敌就好了,哪怕要他一刀砍十个,也行。

唉,皇帝可真会难为人,这筹钱的事不交给户部,怎么就追着裴大人薅。

这江山姓赵又不姓裴,真不知皇帝老儿打的什么主意......

想不出弄钱的法子,陆彪愁得头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子干脆带人到北戎去抢算了,总比让人活活饿死强……”

一室默然,堪称智囊的梁昭远亦皱了眉。

只上首的男子始终泰然处之,令人揣测不透想法。

寂静中,忽而明丽的女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一筹莫展。

“各位大人,奴婢有法子,能让富商老爷们心甘情愿地捐钱。”

话落,视她如空气的裴敬玄,终于将目光拂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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