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从龙行山抛尸回来的管家，左脚踩右脚，一个跟头摔砸沈北身前：“老爷！流民冒头了！”
沈北倒是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姿态。
牢固的宅院，无一逃走的家丁，加上自己实力倍增，即便有流名冲击沈家，也有一保之力。
沈北沉稳下来，坐在凉亭之中，抿了一口茶水：“说说。”
管家斟酌着用词，语气嘶哑像是荒野的蜥蜴：“我带人去往龙行山处理李胖子两人尸体之时，无意间看见流民先头队伍已经跨越山脉。”
“不少流民，都是从东北方向而来。怕是有几千人，而且里面有人领头。”
沈北沉思一下。
这就很好验证自己的猜想，下水村的妖兽肯定是被这群流民骚扰了地界，才跑下山。
不过，沈北还是低估了流民的数量，本以为也就上千人，没想到严重到几千人。
看来隔壁县界比开元县界还要凄惨。
而且，按照沈北的预估，这群流民的队伍还得滚雪球似的壮大。
活不下去的百姓，更加盲从。
沈北沉声问道：“你估计还需要几天抵达镇子附近？”
管家思索一番，续而回答：“前锋已经到了三十里外，不出两天，所有人都会聚集。”
说着，管家浑身抖索一下，小声再度开口：“我带人悄悄靠近的时候，看见领头那些人在煮肉汤。肉味不对，怕是人肉。”
沈北平静地说：“人饿急了，什么都会吃，不奇怪。”
他思忖片刻，道：“咱们这偏远地方都能来几千人，看来龙行山东北那几个县已经没什么人烟了。”
管家跟着叹息一声，试探性问道：“人数实在太多，老爷，流民走的不快，咱们只要避开大队，想要冲出一条路也不难......”
流民过境，寸草不生，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
流民手里的锄头可以锄地，也可以锄人。
沈家宅院上上下下不过几十口人，要面对的可是几千流民。
一旦破宅，那就是绝户。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要背井离乡，变成流民。
沈北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许久不言，最后还是说道：“守！还是那句话，人在宅院在！”
管家见沈北态度坚定，始终不改，一咬牙，点点头：“好！全听老爷的！”
......
仅剩的两天里，沈家庄院里所有人都卯足了力气干活，又把院墙加高了半尺，薄弱处也搭上了支架。
这两天里无论沈北到哪，白晚秋都会抱上小沈妙跟着。
沈北不太愿意让白晚秋跟着自己晃悠。
但白晚秋却是表明：自己露面，也是给家丁们信心，老爷和夫人还有孩子都没走，这就是同甘共苦的强心剂。
换句话说，这叫有难同当，有福共享。
沈北是赞同有难同当的。
有福共享就算了，没那么大格局和博爱。
沈北看着家丁从皮桶里取出皮甲强弓，看着一个个家丁拿起武器，穿上皮甲。
各个脸色沉默，不言不语。
这种态度让沈北颇为满意，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家丁没有闻风而逃，那只能在沉默中爆发。
抽个空，沈北还去街上转了一圈，其他大户也有所准备，但远不如沈北这般强劲。
然后在第三天早上，沈家准备一顿丰盛早餐，所有人一起吃了顿饱饭。
炽热的阳光下。在曝晒中太过耀眼的天穹上散乱的分布着白云。
没多久，大路尽头已经可以看到滚滚扬起的尘土，里面影影绰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些流民的出现，如同饥饿的野狼，脚步奔走之间，地面轰隆隆颤抖。
整个镇子都闭门锁窗，自顾瓦上霜，不闻窗外事。
几个像是领头的流民在镇子指指点点，似乎在商量抢劫哪个大户。
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在阔气的沈家宅院。
看到这一幕，院墙上有几个家丁就有些双腿打颤。
沈北早就换上了劲装，倒是白晚秋抢先一步，不疾不徐地上了角楼，命人在顶上放好太师椅，直接坐下。
管家已经在角楼上站着，看到夫人不躲在后院地窖，怎么还跑出来？
“夫人，你这是——”
管家连忙招呼家丁：“请夫人下去！”
白晚秋倒是毫无女子软弱，一手拎着捣药杵：“你们不用管我。如果被流民破了宅，我躲哪里都是个死。所以今天我就坐在这，看看他们怎么破我的家，吃我沈家的肉！”
管家抬头看向沈北，似乎无言以对。
沈北抿了抿嘴，他的样貌本就十分硬朗，尤其现在神色严肃：“抢我台词。”
白晚秋横了沈北一眼。
“罢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沈北也没驱赶白晚秋回去看孩子，或者说，白晚秋性格就是倔驴，一上劲来，非得有一有二不可。
这一点从她的医术上就可以看出来，遇到什么不懂的药方，非得熬夜弄明白不可。
甚至有一次沈北撩起她的裙摆，在后面做运动，也不耽误白晚秋在烛光下看医书......
而沈妙有奶妈和贴身丫鬟照顾，暂时无事。
说话间流民大队已经逼近。
流民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是脸上全是凶狠之相和吃人的目光。
他们有的拎着锄头，有的举着草叉，许多人身上都有大片暗色污渍，一看就知道是干涸的血。
队伍里还有些女人，全都衣不蔽体。
还有些年轻女人被绳索捆成一串，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布。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这已经不是流民，而是有组织的暴民了。
看到前方的沈家大宅，流民眼中顿时亮起绿光。
最前面的人当中还有几个本地装束的，正对着大宅指指点点。
管家眼尖，看清了那几人的相貌，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手脚都气得忍不住哆嗦起来，站在高墙上顿时跳脚就破口大骂：
“那不是赵四吗？**的**东西，去年要不是咱给了他救命粮，他能活到今天？”
沈北扭头看了一眼。
但见那赵四还冲沈北呲牙咧嘴，挑衅姿态暴露无遗。
沈北双洞悉世故又带点混不吝的眼睛，满腔的邪火一下子燃烧起来。
好好好！
赵四！
当初下跪求粮，现在敢站着抢粮了是吧？
沈北手指成刀，对着脖子摸了一下。
赵四指了指沈北，然后指了指地，用脚尖狠狠碾压几下。
白晚秋看着赵四动作无礼动作，也有些怒气，瞧了管家一眼。
王老七心领神会，直接对着赵四吐口水：“赵四，战汝娘亲！你个忘恩负义的杂碎！”
管家骂也无用，那边流民远远看到了大宅，再也不忍耐不住，顾不得远近，一蜂窝地就开始冲。
流民喊声嘈杂，远远地只能听到杀声一片。
但是沈北修为有所渐进，耳清目明，却一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哪怕几十个人同时喊叫，落在耳中，沈北也能一一区分开来，一句句听得分明。
“里面有吃的有女人！兄弟们杀！”
“墙上那娘们是我的！”
“我们快饿死了，他们却在里面快活！”
“杀绝大户！！”
“别伤了女婴。”
......
沈北听的分明。
极其刺耳的一句话，瞬间让沈北警觉起来。
流民之中，还有人惦记自己的女儿？
不合理！
绝对不合理！
如果有什么理由能让流民注意不能伤害儿女的。
那也只能是灵婴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