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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要护着他的真爱没关系,但不能这般作贱我的孩子!

唯一让我庆幸地便是当今陛下幼时吃过连坐的苦,便是再生气都不会累及罪臣家眷的母族,若真出了事,我的家人不会受到连累。

......

日子在我的担忧中一天天过着,我没等来谢祯归府,反而等来了抄家的队伍。

这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我正跟难得休沐在家的衍儿一同用膳,却突然听到前院传来的嘈杂声。

我原以为是谢祯带着他的真爱搬回来了,当场就扔了筷子,皱着眉往前院走去,

我当时想,有些事,有些账都该先说清楚,算明白,这回的事情,我能打点着躲过去,但下回呢?

若是他再这般不管不顾,那我也不会再顾着时局,索性直接和离,我带着衍儿回平远侯府住着算了。

可到了前院,我却只瞧见陛下的首领太监王公公,他正站在已然倒塌的大门门板上,盯着边上的楹联看的起劲,

雅致精巧的前院如今站满了甲胄齐全的禁卫军,领头的锦衣卫指挥使正百无聊赖的擦试着自己的长刀。

那雪白的刀在阳光下亮的刺眼,让我的脚步不由一顿,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阻止了谢衍上前,自己则悄悄捏紧手里的帕子,端起国公夫人该有的架子走上前去,

王公公这时似乎是瞧够了那副楹联,转头瞧了过来。

我原想着镇国公府多少与这位公公有些交情,虽如今瞧着来者不善,但不论出了什么事,他总愿意通融一二。

但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再似平日里那般和善,反倒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与嘲讽,我便也收起了平日里示人的温婉笑容。

我摆出世家贵女最常见的表情,眉眼淡漠疏离,语气透着些许不悦地问道:“不知道各位大人前来所谓何事?便是再如何紧急的事,这般急哄哄的上门实在是失了礼仪。”

王公公听了这话却笑出了声来,他踩着地上朱红的大门走到我跟前,笑道:“咱家也不愿意这般粗鲁,但这抄家流放的事,若是太温和有礼,反倒会累的各位大人被问责呢,所以还请夫人和世子多担待才是。”

话音未落,院子里的人便纷纷附和了起来,发出充满恶意的带着嘲弄的笑来。

我被这番话炸的脑袋嗡鸣作响,却仍旧强撑着体面,冷硬地说道:

“抄家?”

“有些事可容不得公公空口白牙的污蔑,我镇国公府所犯何罪?”

“家主尚未归府,今日便请各位先回吧,若有要事便等家主归来再议。”

王公公还是那副表情,他的声音尖细刺耳,只听他语调怪异地回道:

“咱家哪里敢浑说这些?陛下仁厚,若非是那杀头的死罪,哪里会忍心下这样的召令,原是要满门抄斩的,还是珍贵妃怜惜你们母子,劝的陛下给判的抄家流放,至于罪人谢祯......”

他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那自然是派了禁军前去捉拿,若有违抗,就地格杀,想来如今,尸首已然挂在城门上了吧。”

随后王公公许是看够了笑话,慢悠悠地拿出圣旨,宣读了起来。

我恍惚的跪在地上,只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极了,

怎么会是造反......

谢祯怎么可能会去造反?

我想不明白,发蒙的脑子直到我身后的谢衍突然被禁卫军扯出来,他们似乎要将他带走时,才猛然回过神,我惊慌地扑上去。

我顾不得会不会被边上看守的禁卫军划伤,只拼命紧搂着谢衍,再没了刚刚努力摆出来的傲气与体面,我仓惶地不住哀求着,

“王公公!是抄家流放,圣旨上说的是抄家流放!衍儿该跟我一起在府里等着流放的官差过来,他才十八岁,这些年见过他父亲的次数还没您见到的多,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求你,衍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瞧您这话说的,谢衍身为人子,难保他不会知情不报,若他真是共犯却被咱家放走了,那吃挂落的岂不是成了咱家?”

谢衍被压跪在地上,双臂被禁卫军死死的禁锢在身后,他听罢,咬牙撑起身子辩驳道:“王公公明鉴,各位大人明鉴,臣前十数年均在国子监读书学习,归家时日加起来也不过百余日,后有幸入朝,亦一直在府衙忙碌,最近一次与父亲交谈已是数月之前,断不可能——”

但王公公显然没有这等好性子,他不耐烦听这些,没听几句就挥手打断,只想快些处理了好回宫去。

在旁边看了许久的锦衣卫指挥使便立刻上前抓住我的肩膀,想将我拎开,我自是不肯,紧搂着谢衍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刺啦——”

直到看到血液喷溅到谢衍的身上时,我才慢一拍的感受到极端的痛处,右手因着臂膀处的疼痛有些抱不住我的孩子,

我一时不察,猛然被那指挥使拉开了些距离。

谢衍在感受到额头上的温热时,还有些茫然的怔愣在原地,等到瞧见我身上和地上的血迹后,他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母亲!!!母亲!!”

“王勉!我朝历来不许擅用私刑!谁准许你这么做的!!”

“便是真有错处,也该是我!呃——”

“咔哒——”

谢衍的手臂直接被身后的禁卫军卸掉,他毫无尊严的被按压在地上,脸被粗粝的石子路磨出血痕来,

但他却顾不得这些,看着不断地想挣脱阻拦的母亲身上血流不断,浑身已然如血人一般,

谢衍再不敢发脾气,他嗓音低哑的哀求道:

“王公公!求您救救我母亲!她流的血太多了,陛下只说流放,只说是流放!求求您救救她!!”

王公公皱着眉看着这一变故,只觉得棘手,要知道这镇国公虽然倒了,但这夫人和世子却还有个平远侯府在后头撑腰呢。

若是死了倒真的不好办了......

他这样想着,也不敢再耽误,连忙让人去请个大夫过来,

刚刚一时被吵的心烦,直接上刀子的指挥使也没想到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夫人竟然敢这般不要命的挣扎,一时间也不敢再锢着我。

我拖着逐渐开始发冷无力的身子,踉跄着过去抱住谢衍,眼里的泪止不住的落下。

我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我的孩子,想告诉他别怕,告诉他母亲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

可我张了张嘴,却没力气发出一点声音,我只觉得累极了,右臂更是已经疼的没了知觉,整个人浑身发冷,却又一层一层的冒着汗。

我只能勉力挪动左手去抚一抚谢衍的脸颊,盼着这样能给他一些安慰。

谢衍感受到母亲触及到他脸庞的手滑腻冰凉的厉害,心里逐渐涌现出一阵无力与恐慌来,

“母亲,大夫马上就到了,您再等等......马上就到了......”

他低声重复着,不知是为了让我安心还是为了他自己安心,但他的眼底却不可抑制的随着等待而染上一层绝望。

王公公也好,周边的禁卫军也好,都是见惯了死人的,如今瞧着我这般面色苍白如纸,又气短冒汗,他们也慌了神,

毕竟陛下只要求抄家流放,他们冒犯谢衍,作践羞辱他一番还能寻个恐是同党的由头,但若是失手害得我身亡,不说陛下那边,便是平远侯府都过不去。

王公公这时哪里还有刚刚的倨傲,手上的帕子已经汗湿,赶去催大夫的人是派了一个又一个。

院里其他的禁卫军连抄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立在原地不敢再有动静,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王公公倒是想朝着锦衣卫指挥使发火,但今日这差事,是陛下亲指了他王勉主事的,他就是想把罪责推脱给指挥使也躲不过去该担的责任,反倒还会得罪这位三品官员,实在得不偿失。

也因此,他如今只能憋着气,犹如困兽般在原地打转,刚转两圈,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连忙急慌慌地将被半搂在我怀里的谢衍小心扶起,

脸上是往日里谢衍见惯了的谄媚笑容,“世子爷,您瞧我这老糊涂了,眼睛也不好使了,竟没瞧见这底下人这般粗手粗脚的待您。”

说着,他又转头训斥道:“都没长眼睛吗?还不快给世子爷和夫人端张椅子坐着?”

谢衍没给他分一点眼神,也无心理会端至身旁的木椅,他不顾肩膀处的剧痛,颤着手,小心将我护在怀里,他有心想瞧瞧我的伤势,却又因着我浑身都染了血而无从下手,只能默默与**在一起。

谢衍平日里从不信鬼神之说,如今却忍不住默默背诵起自己能记住的全部经文,恳切期盼着漫天神佛能庇佑他的母亲,不要就这般丢下他离去......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才过了半刻钟不到,我已经不太清楚了,我甚至都听不太清谢衍低低地背经文的声音......

大夫还是没有到来,但这满院的人却等来了来势汹汹的平远侯一家及其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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