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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陆远山小心翼翼的把夏婉枫放在炕上。

夏婉枫推推她,“我又不是不能动,我自己来,你快去擦擦脸上的汗,整点热水,别受了风。”

一进秋月底,东北的气温就挺冷了,傍晚太阳就往山下走,起风刮的脸生疼,顺着脖领子就往里边灌。

陆远山摇摇头,坚持给夏婉枫放到最热乎的炕头,从炕上的大立柜里拿被子给她盖好了,捂的一丝缝隙不露,这才出屋。

裹得大蚕蛹似的夏婉枫艰难的抽出手来,大红的鸳鸯被面儿亮堂的晃人眼,她从空间里拿了两粒养生药丸扔进嘴里。

这玩意儿前世她都是当糖豆吃的,不然还真活不到夏春花创死她。

她打量着这间她还没有住过一天的新房。

可以看出陆远山没受伤之前,家里条件确实不错。

二十平米的屋子,一铺炕就占了一大半,不大的木窗框上刷着绿漆,阳光正从干净透亮的玻璃晃进来。

在这个人人都用旧报纸糊墙的年代,陆家的墙面都刮了大白,墙面有些许剥落的痕迹。

刚才陆远山拿被子的大立柜在炕梢那头贴墙放着,地上一把破了皮的折叠椅,堆着红色脸盆和红色鸳鸯的铁暖壶。

还有一架缝纫机在墙角那儿,盖着块红布。

屋子里所有的家具摆设,全都贴着红双喜。

“妈,那缝纫机拿来我用用咋滴啦?都是一家人,分啥她的我的?我嫁进来的时候一分钱彩礼没有,你给了她四百块彩礼我就不说啥了,那缝纫机摆着也是摆着,我就不能使使?”

窗外陆二嫂陈盼弟的不满,透过窗子冲进夏婉枫耳朵里。

“我知道你惦记大哥,可你偏心也不能这么偏心的,远水也是你儿子,他啥也没有,挣的钱还得给大哥看病。”

“我跟大嫂都是儿媳妇儿,我不说跟大嫂一样,使个缝纫机你干哈就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夏婉枫躺炕上没动地方。

“你吵吵啥吵吵?你大哥大嫂刚回来你就作妖!那缝纫机是你大嫂的彩礼,你大哥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要是真有个好歹的,那就是你大嫂的家底儿,你懂个屁!”

方丽娟的战斗力不是盖的,刘家堡子有名的泼妇,轻易没人敢惹,就是儿媳妇儿惹她不痛快她也照撕不误。

陈盼弟嫁给陆远水前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也挺泼辣,但跟方丽娟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我大哥不是都说没事儿了吗,那我使个缝纫机还咋就不行?”

方丽娟撸胳膊挽袖子,“那也不行,你想都别想!你大嫂的东西你少惦记!我告诉你,既然进了家门,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敢搅和的家宅不宁,看我咋收拾你!”

陈盼弟气势被压,怂兮兮的转移战火,“我不问你,我去管大嫂要!”

腾腾腾的冲进夏婉枫屋子,门撞的咣当响,不等夏婉枫说什么,一看见夏婉枫苍白的精致小脸,自己气势就弱了两分,“大嫂,你的,”

夏婉枫关心道,“二弟妹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得劲儿?”

陈盼弟被这突然一句问的愣了愣,“我没有……”

“这几天是不是感觉小肚子坠坠的疼,后腰跟有锤子砸你似的,总想拉屎去了又拉不出来?还浑身没劲儿老想躺着?”

陈盼弟更愣,症状全对,“啊对啊,你咋知道?”

“每次来事儿都有这感觉吧?越来越严重了。”

陈盼弟奇的一拍大腿,自己来这屋干啥都忘了,抬屁股往炕上一坐就唠开了。

“对啊!你说的都对!哎呀妈大嫂你咋知道的?白天疼了晚上疼,可把我难受坏了,我又不能歇。”

有哪个儿媳妇儿来事儿就歇着不干活的,婆家人不说啥,外人也能埋汰死她了。

“我跟人学了一点医术皮毛,来我给你摸摸脉看的更准。”

陈盼弟听话的给自己手伸过去,夏婉枫认真道,“二弟妹你这是瘀血阻滞,再不治,不止影响你生育还影响身体健康。”

她一点没瞎说,确实是这样。

陈盼弟麻爪了,“那咋整啊?大嫂你快给我想招儿治治啊!大哥你都能治好,我这小病你肯定手拿把掐!”

夏婉枫笑笑安慰她,“别担心,发现的早好治,回头我给你整点药,你自己也多注意着,别吃凉的。”

看陈盼弟的神色夏婉枫又补了一句,“凉水也不能喝。”

正在心里想着喝凉水行不行的陈盼弟,有种被读出心声的尴尬,“啊我不喝。”

夏婉枫在她手上的两个穴位按揉,“好没好点?”

陈盼弟真感觉肚子舒坦了不少,惊喜道,“诶?真好多了!谢谢大嫂!大嫂你太厉害了!”

“没事儿你就多按这两个穴位,对身体有好处。”

夏婉枫打了个哈欠,陈盼弟忙道,“大嫂你刚从医院出来,还给我看病,赶紧歇着,我去给你整点饭。”

没等夏婉枫再说什么,乐滋滋转身开门。

“哎呦喂!”

一开门,趴在门上听声的方丽娟跌了进来,陈盼弟惊讶,“妈,你搁这儿干哈呢?”

方丽娟站起来拍拍土,一点都看不出尴尬,“没啥事儿,我就来看看。”

“啊那你看吧,我做饭去了。”

陈盼弟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时候还不忘关好门,来干啥忘的一干二净。

等陈盼弟走了,方丽娟对夏婉枫道,“你二弟妹就那样人,她说啥你都当放屁,她人不坏,就是好掐尖要强,沾点小便宜。”

说白了就是有点虎,没看她大儿媳妇儿几句话就给哄的嘴丫子都翘飞了。

“我知道,妈,我没生气。”

“行,你先歇着,妈跟盼弟做饭去了。”

“诶呦喂大哥你搁这儿折腾啥呢?那鸡蛋哪是那么祸祸的啊。”

“你啥都不懂,我要给我媳妇儿蒸鸡蛋糕儿!”

“啊给大嫂啊哈哈哈哈,妈你看你大儿子,蒸鸡蛋糕儿俩鸡蛋一大瓢水,我来我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不成鸡蛋汤了,你去陪你媳妇儿去,别在这捣乱。”

陆远山傻乐呵的端了碗热水进屋,高兴的和夏婉枫说,“媳妇儿,等会儿吃饭你就有鸡蛋糕儿吃了,溜儿滑,可香了!”

夏婉枫心中一暖,原来陆远山出去是给她做鸡蛋糕儿了。

夏婉枫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来,上炕躺会儿。”

“啊?哦。”

陆远山脸又红了,还是听夏婉枫的话躺到她身边去。

躺的跟站军姿似的,平躺着,手脚绷得笔直,手指紧贴着裤缝,眼睛瞪得像铜铃,呼吸都不会了。

夏婉枫看的憋不住乐。

“放松,睡会儿,等会儿我叫你吃饭。”

陆远山吐出一口气,“我不困,媳妇儿睡。”

陆远山的小心脏砰砰直跳,他是记忆停留在六岁阶段,不是傻子,前二十四年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这会儿有一个既漂亮对他又温柔的女人在身边,还是他媳妇儿,他很难不心动。

心动着心动着,就睡着了。

夏婉枫在药里放了安眠的成分。

夏婉枫听见沉稳的呼吸,转头一看,陆远山身体已经放松下来,那双纯真的黑眸遮盖住,五官的凌厉感更明显了。

耳边是陆远山沉稳的呼吸声,外头是婆媳二人风风火火的做饭声,期间夹杂着几句拌嘴,吵闹又温馨,这种家人之间的和谐氛围,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在她放弃几十年后的如今,体会到了。

夏婉枫趁着这会儿没人,起身给陆远山针灸。

亮闪闪的银针在陆远山的头上晃动着,看着他安稳的睡颜,夏婉枫回忆起前世听说的陆家的团灭,太惨。

陆远山是第一个死的。

陆家兄弟姐妹一共六个,陆远山是老大。

夏春花卷钱跑了后,他脑袋里的旧伤复发,没抢救过来。

老二陆远水在马场做工被马踢断了腿,老三陆远画为了给二哥治病,铤而走险去黑市做生意,让人当投机倒把给抓了,戴高帽子游街,蹲了笆篱子,和人起冲突在里面被打死。

陆小四偷偷进山打猎,填补家用,被狼掏了,找到人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

一连失去三个儿子,陆母急火攻心,跟着去了。

陆远水来不及治病,瘫痪在床。

陆小五和陆小六兄妹两个才十五,陆小五还是个病秧子,家里只剩下陆二嫂和陆小六支撑着。

当年冬天,陆远水腿伤恶化,陆小五得了急性肺炎,家里又拿不出钱看病,陆小六背着家里人,把自己嫁给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光棍,换彩礼钱。

即使这样,陆小五还是没救回来。

陆远水不想再拖累妻子和妹妹,趁人不注意,半夜偷偷爬出去掉井里淹死了。

陆小六日子过的也不好,老光棍对她非打即骂,后怀孕难产,一尸两命。

就剩下个陆二嫂带着她和前夫生的儿子,疯疯癫癫的,靠国家补助和捡垃圾供孩子上了大学,就没了。

那个孩子后来成了夏婉枫的助手,她也是从这孩子嘴里知道了这些事。

夏婉枫揉了揉额头,陆远水是什么时候出的意外来着?好几十年过去,她有点记不清了。

“婶儿!方婶儿在家吗!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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