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出蛮国都驿，停了下来。

「公主，下车换洗吧。」

我掀开轿帘，看见了好美的阳光。

眼前是一片湖，清风袭来，波光粼粼，像璀璨无比的五彩石。

和蛮族羊圈旁的冷湖不一样，这里一看就很干净，很温暖。

贺立带着随从回避，我赤脚一步一步走向湖中。

刚刚下马车时，有人厌恶地抬手捂了一下鼻子。

我知道我臭极了。

羊膻臭，血腥臭，还有身体腐烂的臭。

我在湖里用力的搓洗着我自己，将身上的脓疮全部挖出，黄的、红的、黑的全没于水中。

我兴奋地在湖中转圈，沐浴着阳光起舞。

又哭又笑。

流下的泪和在蛮国时一样，苦涩无比。

我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梳好了晏国的发髻，好像所有烂透了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重登马车时，贺立来扶我。

我抽出了贺立腰上的配剑，一剑刺穿一人的身体。

那人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再也不能捂住鼻子了。

周围的人一阵惊骇，只有贺立波澜不惊。

他踢开了尸体，将我扶上了马车。

马车继续向前，终于来到了晏国境内。

「贺立，到晏国了？」

「是啊，公主下车吧。」

马车走到了断崖边，这不是归去的路。

侍从端着盘子，上面是白绫和毒药。

「公主选吧。」

我用力地摇着头，「我母后和弟弟不会同意的！」

「臣就是奉陛下密旨，给公主一个痛快。陛下说，大晏不需要带着污点的公主。」

我眼中那名叫希望的东西碎掉了。

我心中那口支撑了我五年的气，被人轻轻一吹。

呼~

消散了！

「不！我不死！我是大晏的功臣，我该受万民敬仰！」

我提裙欲跑，却被贺立抓住。

挣扎间，肩上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贺立的眼神变了，和那些蛮族人一样。

「公主曾高高在上，京都万人求娶，我家也递过拜帖，公主还记得我这么个人。」

我不记得他，我只记得他父亲。

他父亲是战场上的逃将，看蛮国铁骑来势汹汹，主动开城门投降。

最后，晏国丢了城池。

晏国皇室丢了尊严。

却因为他有一个在宫里做贵妃的姑姑，他父亲没被责罚，反而颐养天年。

我见到贺立的第一眼，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如今晏国谁人当权？」

他说，是我弟弟。

那为什么贺家还在！

为什么贺仁中还活着，为什么他的儿子成了来接我的人！

我问的第二句话，「俪贵妃呢？」

贺立说，「死了。」

只死了一个俪贵妃，贺家人还在。

原来俪贵妃那胎，生了个女娃。

贺氏倒戈，舍弃了她，反而成了新帝的功臣。

母后只报了在后宫中，被俪贵妃的压制的仇。

她和我弟弟，不在意我的仇恨，他们反而要贺氏子孙，来杀我。

「如今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过是任人践踏的烂泥。

「既然蛮国人人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等我爽完，就送你上路！」

我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又要被当着好多人的面撕开了。

衣衫半褪之际，我捏紧袖中那把生锈了的宰羊刀，狠狠地插进了贺立的背部。

我在蛮国时，将这把刀藏在羊圈的食槽之下。

那是一把被人用过了的弃刀。

生了锈，卷了刃。

我等着有一天，若回到晏国的希望破灭，我就用它来杀蛮国人。

杀一个赚一个。

没想到，回晏的希望燃起又破灭，我将这把刀插进了晏国人的身体里。

贺立吃痛一声，我挣扎着站了起来。

前方是万丈悬崖。

马车停在这，就是为了制造我意外坠崖的假象。

我最后看了一眼晏国河山，橘霞满天，夕阳西下，美不胜收。

随即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