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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夜色凉薄,车内洛初的双眸竟比夜色更加冷冽。

傅砚辞双眸微瞠,因为这段摆在眼前的事实哑口无言。

洛初再没了和这两人共处一车的心思,她薄唇轻启,刚想让司机停车,却听身边的人突然连续咳嗽起来,紧接着,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艰难,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地扼住他的喉咙一般。

洛初曾寸步不离的跟在容与身边五年,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了解容与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她迅速打开车窗,一边观察容与一边对傅砚辞说:“哮喘药,快!”

“哦哦!”傅砚辞明显也被吓到了,他在车里胡乱翻了翻,见没有哮喘喷雾,焦急的说:“靠,没有啊!”

洛初眉头紧锁,连数落傅砚辞的时间都没有,迅速对容与说:“大口呼吸容与,就像我们以前练习的那样,不要紧张,大口呼吸!”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容与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洛初的话,他只是痛苦的倒在洛初肩上,用只能彼此听到的声音艰难又虚弱的说:“别怕洛洛……别怕……”

洛初长睫微垂,垂在身侧的手指间动了又动,最后仅仅是攥成了一个拳头。

司机因为突发事件不得不持续加速连闯红灯。

最后长达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缩短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容家。

傅砚辞下车后迅速发号指令,严阵以待的医疗人员在接受指令后一边将容与往卧房转运一边为他做急救。

不想影响治疗的洛初本想强硬的将手从容与手中拽出来,可奈何这人手跟抹了强力胶水一样,无论洛初怎么使劲儿都拔不出来。

“靠,他到底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啊?”洛初皱眉,见手实在是拔不出来,只好坐在床边,看医护人员对容与进行急救。

输氧,输液,治疗……

洛初记不清眼前这样的场景曾经上演过多少次。

她还记得容与第一次在她面前哮喘发作时她吓坏了。

那时的她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病会让人窒息,更不知道这种叫做哮喘的病可以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她只是在容与痛苦时哭着问他怎么了,然而那时的容与就算那么痛苦,却仍是笑着,艰难的对她说:“别怕洛初,别怕……”

别怕。

容与总是喜欢对她说这两个字。

他身体不好,常常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大病一场。

每每他因为生病痛苦难耐甚至气息奄奄时,他都会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说:“别怕洛初,别怕……”

那时的他好像总是这样,事事为她打算,事事将她放在第一位。

哪怕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犯哮喘是因为她拉着他在寒风中看了一整夜的星星,他却仍是毫无怨言,甚至在容老爷子责罚她时还挡在她面前,温柔又笃定的说:“洛初还小,无论犯什么错都是我教导无方,爷爷要怪怪我就好,不要责罚洛初。”

容老爷子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在他心中,原则高过一切。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觑了容与一眼,说:“随你,既然你想护着她,便代她受罚吧。”

就这样,容与被罚在容家祠堂思过,不许喝水,不许吃饭,更不许休息。

一日过后,受完罚的容与去向容老爷子复命,容老爷子见他面色苍白、病骨支离,说:“你迟早会惯坏她。”

“惯坏就惯坏吧,这世上总要有人被惯坏,为什么不能是洛初?”容与嘴角漾着笑,修长的手不动声色的握住洛初的手,温柔的目光久久的在她身上流连。

“傅医生,容少爷的哮症已经趋于平稳,烧也渐渐退下来了。”

回忆总是容易让人失神,好在医护人员的话让洛初及时清醒过来。

她看了眼床上的容与,见二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分开了,说:“既然他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洛初起身,却在转头的瞬间陡然被床上的人抓住手腕。

洛初皱了下眉,质问容与:“你到底是真生病还是装生病?怎么每次我一要走你就有动作。”

容与脸上还有明显的病态,他愣了愣,随即垂下长睫,松开手,嗓音沙哑的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容与还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是极其小声的那种咳嗽,带着隐忍,好似生怕惹眼前人厌烦。

其实倘若容与现在转移话题或者解释一句,洛初保证转头就走。

可偏偏他连解释都不替自己解释一句,只是低着头以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向洛初道歉,这让洛初想发脾气都没办法发。

洛初抿了抿唇,少顷,淡淡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话落,洛初提步往屋外走。

“洛初。”

洛初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容与在身后喊了她一嗓子。

她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你喜欢的山茶花已经种好了,就在后花园,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回你的房间去看看它们。”

容与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却温柔。

洛初听到这话时神情也是淡淡的,然而在她漠然的神情下,暗藏的却是咬紧的牙关与艰涩的嗓子。

洛初还记得她第一次和容与说她喜欢山茶花时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的姑娘,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

小姑娘喜欢上谁的时候总是想证明什么,她也不例外,于是在一个秋天,她问容与,可不可以在后花园里种一片山茶花,不用很大,一小片就好,紧挨着蔷薇。

容家后花园里有一片一望无际的蔷薇花,那是容与过世的妈妈种下的,洛初知道那片花田对容与很重要,所以她希望在不损坏那片花田的情况下,可以开出一小片地,种她喜欢的山茶花。

就好像在容与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开拓出一块只属于她的地方

“为什么突然想要种山茶花?蔷薇花不好看吗?”聪明如容与,却在这时选择了装糊涂。

“蔷薇花很好看,只是我更喜欢山茶花,所以想要试着和你一起种一片山茶花田。”洛初说着,抓住容与的手,如往常那般摇摇晃晃,笑着说:“容与,我们一起在花园里种一片山茶花吧,一片小小的,属于你和我的山茶花田。”

容与神情不变,却是悄无声息的将手从洛初掌心抽离开,淡声道:“洛初,不要无理取闹。”

少女心事最终化作了一句无理取闹。

洛初难免失落,却还是笑着和容与说:“好,我知道了,你不要不开心。”

十六岁的洛初是这样的,她的世界只有容与,她活着似乎就是为了容与,所以她喜欢什么不重要,想要什么不重要,容与开心才最重要。

只可惜,那是十六岁的洛初,不是现在的。

于是二十三岁的洛初双手插兜,回头,扯出一抹满不在乎的笑,说:“山茶花那种东西我早就不喜欢了,容少爷要是诚信哄我开心,不如种片人民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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