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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随意动

细雨飘飘,灯影摇曳。

闻风散着头发,随意披了件外衫,手里捧着个往外逸着轻烟的木盒子,俨然一副活鬼的模样。

惊惧过后,白鹿茗舒了口气,以手搭了搭心口。

她轻轻一嗅,便闻出了艾草的味道。

原来是个艾灸盒子,不等闻风开口,白鹿茗已将他手里的烟薰木盒子拿到手里。

“是不是放在他受伤的地方就可以了?”她问。

“是。只不过,要辛苦王妃了。”闻风已在门口等了好一阵,方才王妃下榻,出声,他便想敲门了,却是怕在这新婚夜落了主子的面子,怕主子不悦,才一直在这默默等着。

如今是他们王妃娘娘先发现了端倪,自己寻了出来,可不关他的事了吧。

闻风不敢多待,交完艾灸盒子,急忙撤了。

白鹿茗回到屋里,将火烛重新燃上,盖上喜红的灯罩。

她抱着艾灸盒上榻,轻轻推开锦被,掀被的手腕霎时被一只掌心附着薄茧的大手重重捏住。

北堂黎瞪着眼睛,额上冒了一排细汗,在昏红的烛光下,微微发亮。

他气势虽汹,可随着左腿一阵抽痛,脸上也泛起了痛苦的表情。

“这是闻风给我的艾灸盒子,是这吗?”白鹿茗解释着,纤细的手指已往他左侧腿骨摸了过去。

北堂黎不作声响,终于阖上双眼将头放松地靠在枕上。

脸上的神情归于平静,也看不出是在隐忍疼痛,还是享受着艾灸的舒适。

盒内的艾草条燃了一个时辰,结束时,正是寅时转卯,天色透出微光。

见晔王此时睡得深沉,白鹿茗便将艾灸盒子简单收拾好,钻入被窝,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刚躺没多久,就听得远处公鸡打鸣,鸟儿吟叫,整个王府主院似乎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可她的眼皮实在太过沉重,就这么自己阖上了。

“鹿儿,鹿儿。”

一只手搭在她肩头,轻轻推着她,就像小时候娘亲叫她不得贪睡那样。

她眷恋地攀住那只手掌,轻轻摩挲,大掌宽阔,骨节突出,却不是记忆中的柔软细腻。

可除了娘亲,这世上还会有谁唤她“鹿儿”呢?

想到这里,白鹿茗贪婪地抓住手掌不放,就算是做梦,她也想让娘亲在梦中多待片刻。

她将手掌拉到自己的面颊上,这才发觉到了不对,娘亲的手何时如此粗糙,还带着薄茧了?

她微微睁眼,一瞧,险些没在新婚第一日将夫君王爷的宽掌甩出去。

“晔王……殿下。”

“嗯。”北堂黎神色也不太自然,“昨夜累坏了?”

白鹿茗这才看见这房中已站了位嬷嬷,正候着要伺候他们这一对新人起身。

大褚的规矩便是如此,新婚夜过后,会有资历高的嬷嬷为新人重新铺床叠被,过后向新妇询问新婚之夜合房的情况,并予以指导。

本来她大可以糊弄过去,可当晔王说出“昨夜累坏了?”的时候,那位嬷嬷的的神色似乎变得有些古怪。

此时晔王早已收拾妥当,由闻风扶着坐上了轮椅,离了房间。

白鹿茗心中大叫“不厚道!”她今晨贪睡还不是因为昨夜照顾他腿疾复发的缘故,如今却又要独自面对这位脸色不善的嬷嬷。

“王妃安好,奴婢姓高。咱们晔王府的规矩,一向是卯时起身,辰时需得用完早膳。如今这个时候,王妃恐怕是要赶不及了。”

白鹿茗尴尬地瞧了瞧天色,“那咱们王府什么时候用午膳呀?”

“午时。”

“噢,呵呵。”白鹿茗揉了揉自己那空得连滴水都没有的肚子。

这时星华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为白鹿茗穿衣梳洗。

以前在西首小院的时候,赵姵可没管过她的死活,她和星华都是自在惯了的。

出嫁前,赵姵更没为她请过教习嬷嬷。

白鹿茗坐在铜镜前,打着哈欠,眼神无光地盯着镜中的嬷嬷收拾床榻。

只见那位高嬷嬷两只手孜孜不倦地在锦被上翻来覆去,头垂得极地,就差拿过烛火去寻什么东西了。

“嬷嬷可是在找什么?”白鹿茗好心好意问道。

高嬷嬷这才停下摸索的动作,缓缓起身,黑着脸道:“王妃昨个儿没伺候好王爷吗?”

要不为何她在喜榻上找不到半点合房的痕迹。

白鹿茗心里一怵,“嬷嬷何出此言,昨夜我可是不眠不休地伺候了王爷整整一个时辰,方才王爷不还说了,昨夜可把我给累坏了。”

说完,白鹿茗扫了一眼房内,却不见那艾灸盒子的踪迹。

她着急起身去寻,一阵风团忽地从她周身卷起,将梳妆台上的小物件全数扫落在地。

白鹿茗吃痛护住手腕,忍住滚烫的灼热感,这怪风,怎地这般不受控制!

高嬷嬷见状,也跟着变了脸色,“王妃可是对老奴有何不满?”

“不是不是。”

……她根本就没碰那些东西呀。

她双手急摆,碎步向高嬷嬷靠近,腕上的镯子却越发烫了。

随着她的靠近,高嬷嬷只觉得一阵疾风来袭,威压之大,叫她喘不上气,“你……你别……”

你别过来。

高嬷嬷还没将话说完,便自己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她撑着地砖,脸色煞白,“王妃娘娘,行事这般粗鲁没有章法,如何能够伺候得好王爷!”

白鹿茗默然,将双手藏在身后,努力平复着自己紧张的心绪。

她之前闲散惯了,既不需要别人伺候,也没伺候过别人,没想到这王府之中,规矩甚严。

高嬷嬷见她沉默不眼,也不过来扶她一把,心中更加不满。

这位新晋王妃名声本就不好,被王爷从牢里捞了一把,且不说她犯的那件事案情到底如何,好歹她本也该是个金枝嫡女,可如今亲眼一瞧,怎地没有一点儿世家教养!

王爷怎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妃!

高嬷嬷强撑着身子摇晃着起了身,语气严厉,“王妃身为侍郎嫡长女,难道不曾修过《内训》,不曾读过《女诫》?”

白鹿茗哑然,她能实话实说她真的没读过这些吗?

白幽兰教她读书识字,却从没教过她内训女诫,白幽兰离世后,赵姵更加不会管她,最好是让她什么都不会才好。

高嬷嬷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肃然道:“请王妃娘娘随奴婢来。”

白鹿茗和星华对视一眼,悻悻地跟在她身后。

高嬷嬷领着她们来到晔王的书房外,闻风没有拦着,扫了一眼白鹿茗眼下的青影,直接请她们进去。

高嬷嬷当着晔王的面就将白鹿茗告了一状,北堂黎不仅没有为她申辩,还认为高嬷嬷说得有理。

言语之中,白鹿茗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高嬷嬷也是当年北堂黎从宫中带出来的老人,曾在贤妃娘娘身边服侍。

如今在晔王府中,就像尊大佛一样,颇有威望。

“嗯,那就将王妃留在书房中,抄写《内训》《女诫》。”北堂黎如是说。

不过这王爷的书房中怎会有这两本典籍,于是高嬷嬷又往自己房中跑了一趟,为王妃取了这两本宝典来。

再来到书房时,白鹿茗已乖巧地坐在书房角落里,星华在一旁研磨,小丫头的肚子还不争气地“咕噜”了两声。

白鹿茗有些郁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奇怪。

一旦她情绪激动,或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看时,风儿便会随着她的意念而动,伴随着手镯的灼烧感。

像是为了再次验证,白鹿茗屏住呼吸,抿紧双唇,眼皮一眨。

就在高嬷嬷身后,一个花瓶应风而倒,“哐当”一声,碎在高嬷嬷脚边!

不会吧!风随意动,还真就是这么用的!

高嬷嬷惊恐地往旁一跳脚,“这……这!奴婢……”

“高嬷嬷,你应当知晓,那个是本王最喜爱的花瓶。”北堂黎幽幽道。

“奴婢,奴婢知罪。”王爷最喜爱的花瓶?她是当真不知啊!

更何况她什么都没做啊!

可这花瓶周围除了她便没再有别人,这叫她怎么解释?

“高嬷嬷想是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北堂黎这话已十分客气。

高嬷嬷心虚,赶紧谢了王爷不罚之恩,放下《内训》《女诫》后便退了下去,没心思再去管教白鹿茗。

闻风同情地看着高嬷嬷离去的背影:王爷什么时候喜欢过花瓶了?

白鹿茗饥肠辘辘,没甚精神地趴在案上,手中的鸡距笔歪来扭去。

这时,闻风突然端进来一碟的糕点,规规矩矩地摆在北堂黎的大案旁。

他有些看不明白,主子从来不在书房进食,今日怎么特意让人送了一碟糕点过来。

白鹿茗委屈巴巴的目光胶在那碟白玉糕上,若有不知情的人经过,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这位王妃娘娘对晔王是有多么深情呢,瞧那眼神,活像是要将王爷吃了一般。

“在看什么?”北堂黎两指捏起案上的一块糕点,悬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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