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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合卺酒

“你哪来的这个东西?”白鹿茗讶然。

“自然是用我的私房钱买的。”翩翩少年的那抹笑容还似以前那般纯真。

他在书院修学,父母平日里总要给他一些银两零花,结交同样来自官家名门的好友。

白鹿茗手里掂了掂那金镯子的重量,不由得心中一颤,“你存的私房钱何必花在我这里。”说着便要还回去。

可白予安却将双手负在身后,笑嘻嘻地看着她,就是不接。

他这副样子白鹿茗已是看惯了,也不再推脱,心中五味杂陈,只嗔怪道:“如今你给我这么大只的一对金镯子,就不晓得等你妹妹出嫁的时候,你还能剩多少私房钱。”

“姬语出嫁自有母亲安排。”白予安笑笑。

“你回去吧,我进轿子了。”

白予安一向敬重父亲,他肯在这垂花门下等她,已属不易。

“姐姐,保重。”少年的话语,到底还是因为太年轻,显不出重量。

白鹿茗扼制着微红的眼眶,点点头,掠过他径直往敞开的府门行去。

细雨蒙蒙,虽有星华帮她打着伞,可也避不开这毫无章法的,如牛毛一般到处乱钻的雨星子。

白予安看着姐姐昂首坚定的步伐,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在书院听得世家子弟常在茶余饭后抒发“针砭时弊”的观点,想来应该是学子们于休沐时从家中长辈口中听来的,再经过自己的一番加工装点,便要展示成自己对当朝局势的一点透悟。

故而,他也隐隐晓得晔王并非一个安稳的归宿。

只是,如今他无任何功绩成就能够独当一面,更别提为家人遮风挡雨。

因此,也只能将一些话留在心中。

府门外已近日落黄昏,轿帘一扬一落,白鹿茗心里突然有了种虚浮感。

没有敲锣打鼓,这场春雨也将街道清得干干净净。

白鹿茗拨起轿帘一角,路上空空荡荡的,这场雨倒是很好地掩饰了她出嫁的冷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鹿茗忽地觉得轿身被另一拨人接了手,往上抬高了寸许,让她瞬间有了种轻飘飘的、如在空中游走的感觉。

而后她又觉着轿身微微后倾,似乎是在上坡。

心中有了些许不安,她正要掀帘瞧个究竟,只听星华对着小窗兴奋道:“姑娘,咱们现在正进王府呢。”

不一会儿,轿身轻飘飘地落地。

“王妃娘娘,请下轿。”是听雨的声音。

白鹿茗深吸了口气,曲指成拳暗暗一握,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可她见到的却只有星华、听雨、闻风,以及王府的两三家仆。

花轿竟直接落在了王府花厅正中。

联想到那日听雨和闻风轻轻松松就将轮椅上的晔王扶进她的西首小院,她现在也大概能猜到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了。

花厅只是简单布置了下,扎了几条红缎子,挂了应景的红灯笼,看着还算有点喜气。

白鹿茗对此倒是毫不介意,救命而已,这场婚嫁,于她而言,根本就不是真的。

只是,新郎官呢?

似是瞧见了她的疑惑,闻风躬身道:“王妃,还请入新房,王爷在里头等着。”说完,比了个领路的姿势,他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窄袖长袍,显得神采奕奕。

星华满心欢喜地跟过来,可也没曾想,姑娘会受到这样的冷遇。

得,这是连拜天地都免了。

她着急地望向姑娘,正要开口询问,却被白鹿茗止住。

从正厅到主院,白鹿茗发现这一路,王府中几乎所有的厅房都被切掉了门槛,那切口看着还很新鲜,廊道上的台阶也都在中间位置用厚重的木板铺成了坡道。

星华也是看了这些,才想到自家的姑爷虽说身份高贵,样貌出众,可比不得普通人既能踢得轿门,也能拜得天地。

在闻风的引路下,白鹿茗来到晔王的卧房中,北堂黎穿着和白鹿茗同色的喜服坐在床榻上,神色淡淡,瞧不出欢喜。

他见新娘子到了,也只是眼神微动,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待她从善如流地坐到他身旁后,北堂黎又转头轻轻说了句,“委屈吗?”

也许是两人靠得近,白鹿茗觉得耳廓被吹得痒痒的。

“挺好的,命保住了,还得了个王妃的头衔,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她对着身旁的人略略一笑,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星华见着桌上摆着合卺酒,便激灵地端起来,给白鹿茗和北堂黎送去。

白鹿茗木然接过,北堂黎却是未动,听雨颇为关爱地扫了星华一眼,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小丫头端着另一半合卺酒,送不出去,也收回不得,只那么尴尬地杵着,求助地望向白鹿茗。

白鹿茗端起那半个葫芦,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许是看出了点她的诚意,晔王这才缓缓抬手,面无表情地将星华手中的合卺酒接过。

星华这才发觉自己留在这喜房之中已是碍眼,向主子福礼后,疾步退了出去。

将房门带上后,星华喘着气,小脸儿煞白,晔王府可真是冷肃得可怕。

她已经有点开始担心姑娘了,怎么办?

不过,姑娘最擅长的就是委曲求全、夹缝求生了,白府中的十几年都这么熬过来了,到了晔王府总不会变得更差吧。

一想到刚才晔王爷的神色,星华还是忍不住抖了个激灵。

房中,榻上。

北堂黎端着那一半葫芦,迟迟没有动静。

“王爷是不是不宜饮酒?”白鹿茗看着酒液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刻意不让自己的眼睛去关注他的腿疾。

“本王……”北堂黎眸色一沉。

白鹿茗直接夺过他手里的葫芦,又是闷头一口,“好了。”

北堂黎定定地看着她,凤冠下的脸庞,黛眉精致,眼尾微醺,双颊泛红,唇上洇着光润的酒渍,竟比涂了胭脂还要动人。

可白鹿茗很快就尝到了苦果,两杯酒下肚,身体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

身上的喜服穿得中规中矩,星华为她着衣时,还特意将腰封束得极紧,此时她的背上已冒了薄薄的细汗。

白鹿茗只得起身,在这屋里装模做样地这看看,那看看,两只宽袖借着机会舞来舞去,带动周边的微风,驱散热意。

“这屋子里有的是机关暗器。”北堂黎双手往后,撑在榻上,看着白鹿茗飘来晃去地作着。

“噢。”白鹿茗这才缩了手,在房中悠悠踱了一圈,乖乖回到榻上。

一粒晶莹剔透的汗珠子顺着她的鬓角悄悄滑落。

北堂黎指尖在榻上轻点,哑声道:“宽衣吧。”

“嗯?……噢。”白鹿茗犹疑了一瞬,胡乱松了松自己的腰封,呼,总算透了口气。

身旁的北堂黎双手撑榻,缓缓地直立起来,他慵懒舒适地展开双臂。

白鹿茗一愣,这……是要她代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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