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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宣义侯惊讶,那年赵如锦才半岁,她怎么记得?

“是苏嬷嬷一字一句记下的,说是等我成亲后看。”赵如锦简单解释了下,露出苦涩:“看来,十八年过去,您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可我依旧还记得。”

不是记得苏嬷嬷留下的那些信,而是真真切切记得她婴儿时期,那个温柔又倔强的姑娘说的每一句话。

她那个小娘亲,死的时候不过十六岁,还有三个月才满十七。

可她临死前的一夜,还在哄她睡觉,唠唠叨叨说着,长大后莫要做个爱哭的小姑娘,要笑容明媚、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她知道,她听的懂。

所以一直教她莫恨,莫恼。

娘说,她早已看透宣义侯是什么样的人,两人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活着的时候宣义侯对她不错,没有宠妾灭妻,死后如何,她也猜得到。

后来赵如锦去了江南,这个爹还是会在她生辰时准备好礼物,会托人去看看她。

她没有理由恨他,却也没多少感情。

她知道,宣义侯与这个时代的男人没什么不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若不是这两人想私吞她娘给她留下的嫁妆,她也就当亲戚好好处着了。

“父亲,那套点翠簪子,是苏嬷嬷在我定下亲事后托人在窈锦阁打造的,众位婶婶也该知道,窈锦阁出品的东西,都有其标识,我那名字边上,就有一朵小小的锦月标识。”

赵如锦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既是我娘生前交代苏嬷嬷打造的,怎能不算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我原以为,继母待我与妹妹也没什么差别,可如今才知,我娘亲仍旧有许多嫁妆,继母至今都未曾归还,如果不是妹妹在我新婚回门第一天,就戴了我母亲留给我的首饰出来炫耀,我怎么可能不懂大局,非要揭穿?”

“家和万事兴,我已受惯了委屈,我原以为,我真的能忍下去的……”

说到这,赵如锦又低头抹了抹泪,那弱柳扶风的样子,看的人一阵心酸。

霍翎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宁国公府的样子,心中伤痛被触及,下意识的帮她擦了擦……却擦出了一手的粉。

赵如锦气的瞪了他一眼,臭男人就不能控制控制力道?擦个眼泪那么用力,再好的妆造也经不住这般擦啊!

霍翎摸摸鼻子,今天她干嘛擦那么多粉啊?

此时前院众人已经脑补出幼年时期的赵如锦,是如何在宣义侯府艰苦生存的画面了。

他们议论纷纷,谴责愤恨的眼神几乎要将宣义侯与周氏淹没。

“大哥啊,这真的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好歹弟妹也是江南苏家的人,你们怎么能贪人家嫁妆呢?”

“就是啊,苏太傅虽然已致仕,可人家开的书院不知教出了多少读书人,你这……哎,我真不知如何说大哥你了。”

“怎么会?”赵清意满脸慌张,朝周氏看去。

宣义侯此刻也是汗流浃背,侯府本来就贫穷读书人起家,能走到今天都是祖上阴德庇佑,就连这个爵位也只世袭三代,到了他这一代已是最后一代,自没有其他贵族世家底蕴深厚。

如果没有苏元娘的嫁妆支撑,侯府早就入不敷出了。

这事是他暗示的周氏,但他却不会承认这是他的错,要怪也只能怪周氏自己做事不够警惕,让锦丫头抓了尾巴。

宣义侯怒火中烧看向周氏:“锦丫头说的可是真的?你竟私自扣押了元娘留给锦丫头的嫁妆?”

周氏苦涩一笑,这么多年,她没有一刻不后悔,当年为什么就被他的皮囊迷住,要死要活的嫁给他当继室。

以至于后来母族衰落,如今竟连个帮她的人都没有。

到底是对他太过喜爱吧,才会明知失望,还会心痛。

周氏狠狠掐着手心,只觉得喉咙涌上血腥之气,想到膝下还未成亲的一双儿女,她几乎竭尽全力才稳住身形,打起精神为自己争取后路。

“姐姐留下的嫁妆一直是我打理,许是年岁太久,一些铺子田庄弄混了,是妾身之错。”

这话在场的人都不信,可大家都是赵家人,谁也不想赵家的名声尽毁,众人纷纷斥责她行事糊涂,只字不提她占据原配财产之事。

就连宣义侯都面露缓和之色:“虽是无心,终归是你行事不妥,之后禁足半年吧。”

周氏低着头松了口气,福身应道:“是。”

赵如锦早就知道周氏不好对付,这一回她要的只是将娘亲的嫁妆带回,尽管失望不能将周氏怎样,却也在意料之中。

霍翎瞥见她神色间的不甘,心底轻啧了声,俊丽的脸上露出轻蔑:“就这?看来宣义侯府的规矩不甚严明。”

宣义侯眼皮一跳,心里暗骂,他就知道这操蛋玩意的世子要插手:“周氏虽有不妥,到底也为赵家生了三个子嗣……”

“再大的功劳,也抵不过私吞原配财产一事。”霍翎眼底泛着寒意。

“那你想如何?”赵清意压住怒气问。

霍翎眼神微眯闪过一丝戾气,唇角勾出个阴鸷之笑:“不如这样,自请下堂如何?”

“绝不可能!”赵清意瞳孔一缩,握住了母亲的手,将人护在身后。

宣义侯倒不生气,他混迹官场多年,向来滑不溜秋,虽比不上那些老狐狸,却也是只打不死的老王八,要是连霍翎那点心思都看不出,也白活了这么多年。

昭国向来没有贬妻为妾之事,也没有不犯七出就下堂的正妻。

若今日周氏真的被休回家,不仅赵家要沦为笑柄,赵如锦也定会被京都之人议论纷纷,这不是霍翎想看见的。

他的目的,应该在于赔偿。

宣义侯摸摸胡子,笑着道:“世子,周氏到底是锦儿的母亲,若是下堂岂不是让人看了咱们两家的笑话,这样吧,此事本就是由清意戴了锦儿母亲为她打造的首饰而起,我做主,锦儿母亲留下的嫁妆全部归还给锦儿,在此基础上,将清意的嫁妆分出三分一给与锦儿作为赔偿,你看如何?”

赵清意已经嫁人,嫁妆自不可能绕过安郡王交出来。

但宣义侯敢这么说,必定还有其他法子,或者牺牲掉另一个女儿,将三女儿的嫁妆拿出来赔偿也不无可能。

周氏大惊,忍不住喊道:“老爷,不可!此事是妾身之错,不关意儿之事,我愿为姐姐祈福,日日夜夜跪在祠堂前为姐姐抄佛经,求姐姐与锦儿原谅。”

“母亲,赔就赔,不过是些嫁妆罢了!”赵清意咬牙道,她才不要在赵如锦面前服软!

“住嘴!”周氏恨铁不成钢低声怒喝,她以为她那么丰厚的嫁妆是从哪里来的,她以为她凭什么能嫁进安郡王府?

她母族是清贵人家,根本没有那么多嫁妆给她,赵清意大部分嫁妆里,最值钱的部分都是赵如锦母亲留下的陪嫁铺子。

苏老太傅的内人可是江南首富之女,尽管娶商人之女一事在当年备受读书人诟病,可人家就是顶着所有压力,没有贬妻为妾,没有休妻再娶,才有了赵如锦母亲苏元娘当年十里红妆嫁进侯府,令她耿耿于怀了半辈子!

她是仗着苏家日渐西下已无人在朝堂上做事,暗中造假了当年陪嫁的礼单,可这事经不住查。

一旦查实,赵清意的嫁妆几乎要吐出大半,没了钱财的支撑,她在那吃人的安郡王府如何生存啊?

可惜周氏的一片母爱赵清意没看到,她只看到了母亲凶她,看到了赵如锦那得意洋洋的嘲讽。

霍翎侧头询问赵如锦:“你觉得呢?”

赵如锦感激的朝他点点头,朝宣义侯道:“多谢父亲,苏嬷嬷已回江南帮我拿娘的嫁妆礼单,想来今日已到京城,届时还要麻烦父亲核对好,将剩余的嫁妆归还与我。”

其实嫁妆礼单她一直都有,只不过这事她得装的刚刚发觉的样子,她不想连累苏家,故而隐忍到此刻才发作。

“至于清意妹妹的赔偿,我就却之不恭了。”

“之前清意妹妹与继母说,若是我能证明首饰是我娘留给我的,便在我娘灵位前磕头认错,我娘心软,想必不愿意看到继母这般姿态,但继母既然心觉对不住我与娘亲,那便换在佛堂为我娘抄千遍佛经如何?”

赵清意怒骂:“赵如锦你别得寸进尺!”

赵如锦看都没看她,只望着父亲:“可以吗?”

宣义侯摸着胡子,思忖片刻:“行,就这么办吧。”

总得让这个女儿出了气,拔了刺,才能真正的让赵家与霍家联合在一起。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开宴吧。”宣义侯爽朗一笑,拍拍霍翎肩膀。

霍翎也非常识趣,面上一派恭敬:“是,岳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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