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夏轻衍，夏轻衍扫了眼紧张的夏茗生，故意缓缓开口，“挺好的……”

“我就说嘛，这绝对是风水绝佳的好房子。”夏茗生很满意女儿的回答。

只不过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气得当场抓起了扫帚。

中年男人觉得晦气，拉起女人就走，口里骂骂咧咧着，“我已经离了两次了，再离成什么了！”

“小孩子的话才是真的，我才不想出车祸……”女人吓得哭哭啼啼。

“放心吧，我们不买二手了，现在就进城买楼！买新的！买刚盖好的！”

“……”

夏轻衍被夏茗生狠狠地揍了，腿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红痕。

这是自记事以来，夏茗生第二次动手打她，原因是她说了实话。

夏茗生愤怒得胸膛起伏，哆嗦指着她，“你这个败家子，不会说话就不闭嘴，谁准你那么说的？”

“我实话实说还有错了？”夏轻衍满脸倔强，“这是我从小住到大的地方，你凭什么说卖就卖？”

“我不卖房子，全家跟着喝西北风啊？你上学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夏茗生快要被败家玩意儿气死，留下这句话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夏轻衍觉得即便是挨揍也值，不然以后连回忆的地方也没了。

抽屉里的照片是她从出生，满月，百日，到十二周岁的照片，或高兴或打闹，或哭或笑，都是她弥足珍贵的。

可惜好日子不长，气跑了上一个买家，下一个接着来了。对方甚至连看都不看，直接痛快给了六万块现金。

夏轻衍彻底成了没家的孩子，被扔在了破败的乡下。

矮山村并没有山，就像鱼香肉丝里面没有鱼，老婆饼里没有老婆。

据说这破败的院落是她外公外婆的家，常年不住人，年久失修，随时都有倾倒的可能。

即便是这样，夏茗生也狠心把她送到了这里。

他对夏轻衍说，“凡事自力更生，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成了家中顶梁柱。”

“还有……”夏茗生顿了顿，“我已经给你请了长期病假，这学也不用上了，你在这里好好反省。”

“带来的够你吃一阵了，不要浪费。”

说完之后，夏茗生一脚油门，离开了这个令他心情酸楚又复杂的村子。

夏轻衍没有哭，既来之则安之，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忙碌到天黑，她才收拾了个大概，又累又饿的她根本爬不起来做饭。

屋子里没电，只有一盏煤油灯。

只要能散发出光亮，对夏轻衍来说，都是一种心灵的慰藉。

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更不用说多年不曾住人的屋子。

一个人，四间瓦房，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白天她自己，晚上也只有她，最多只有影子。偶然会传出蟋蟀叫声，仿佛在陪伴着她。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夏轻衍感受到脖颈间毛茸茸的，动来动去。

夏轻衍在小时候养过一只猫，也会如这般，趴在她的怀里闭目养神。

可是后来，那只猫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夏轻衍为此难过了很长一阵，她用手推了推，呓语道：“豆包，你别闹……”

毛茸茸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离她更近。

就在这时，夏轻衍一下子惊醒了。她垂眸看向脖颈位置，对上了它的眼睛。

几乎是条件反射，夏轻衍跳到了地上，她大声惊呼，“啊……救命……”

令人恐惧的是不止一只，大概有十几只。

最大的跟成年男性鞋子那么长，毛发黝黑，眼睛泛着诡异的光亮。

再苦再累的环境，都没有把她压垮。此时的一群巨大老鼠，彻底把夏轻衍击溃。

她哭着喊，“别过来…都走开…离我远点儿……”

老鼠根本不怕人，大有往她身上爬的趋势，就像专挑弱者欺负。

夏轻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就算电影里面也不敢这么演，可又真实的发生在了她身上。

她吓得腿都软了，哭啼声带着明显颤意，她扶着墙喊，“救、救命……”

夏轻衍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呼救，这条街上居住率并不高，尤其是深更半夜。

就算听到了，村民也不会在意，甚至会恼怒的骂上两句：鬼叫什么，扰人清梦。

可她竟在期盼着，无论来的是什么，都好过一群讨厌的恶魔。

夏轻衍从小就惧怕老鼠，此时的她却在与老鼠对峙，明显败了的是她，吓破胆的也是她。

“救命啊……救命……”她闭着眼不敢看。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动静，像是有人翻墙进了院子。

夏轻衍也不在意是不是小偷，心中迫切的希望他能够走进来，帮忙把可怕的东西给驱逐干净。

堂屋的门被推开，接着是一阵轻快脚步声。

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夏轻衍看清楚了走进来的是谁。高个子少年穿着白色毛衣，如神祇般降临。

他的独有嗓音在危难之时，让女孩子有了特别的安全感，“半夜不睡觉，学人开会呢。”

此话一出，十几只老鼠开始四处逃窜，有些会经过夏轻衍的脚面，引来一阵尖叫。

少年失笑，“别喊了，再喊就该把村长给引来了。”

低头的功夫，一群老鼠都不见了，就像方才发生的只是幻境。

夏轻衍脸上挂着两行泪，嗓音有些哑，“谢、谢谢你……”

“不、不客气。”少年唇边含笑。

夏轻衍窘迫的红了脸颊，这人怎么还学人说话？

不过没有讨厌，反而是满满的感激。

少年打量了几眼房间，“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就、就今天下午。”夏轻衍回答。

难怪呢，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万一是聂小倩呢。

幸亏过来了，不然这女孩子保准被老鼠给吓坏。

他瞧着她害怕的样子，索性安慰几句，“这里的老鼠体型都比较大，超过两斤的都有，习惯就好。”

“为什么……”夏轻衍仍心有余悸，“为什么长这么大？”

少年似是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这得问它妈。”

“它的妈妈也不知道，那该问谁？”女孩子的恐惧感逐渐消失。

少年再次失笑，“品种问题，再就是油水大。”

夏轻衍半知半解，“谢谢，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周行。”他简单回答了两个字。

“形状的形，刑警的刑，还是良马骥邢的邢？”

“都不是，行不行的行。”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是天行健的行。”

“还是个文化人，经你这么一说，我的名字瞬间变得高大上。”周行扯了扯嘴角，“你叫什么？”

“夏轻衍，轻重的轻，繁衍的衍。”

周行点头，“我去外面找点儿石块，帮你把洞口堵上。”

夏轻衍也要去，周行阻止了她，“黑灯瞎火的，你别出来了。”

女孩子率先先拿走了桌上的煤油灯，“我帮你掌着灯，在西侧墙角里就有。”

周行不再拒绝，两个人确实要比一个人方便。

他在墙角里找了些大小不一的石头，模样黑黝黝的。有些还长着苔藓，容易打滑。

周行摸了几块放在手里，回到房间蹲在地上堵洞口，“你一个人住吗？”

听到她应了声，周行又问，“你家里人呢？”

“我妈死了，我爸不要我了。”女孩子的回答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看不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