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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赋住在书院一墙之隔的巷子里,书林巷的第二间房。

老旧的木门上挂着铜锁,长匙**去,拧了好一会儿,才将有些生锈的铜锁打开。

木门后便是敞亮的院子和三间青瓦灰墙的房子,雨水滴滴答答顺着屋檐流下,滴进破了半边的水缸里,沿着缺口汩汩流下,顺着长满青苔的水沟一路没入下水口中。

虽是三间看上去端正的青瓦灰墙房,但右手边的房头瓦片已经脱落大半,露出了青瓦下支撑的木梁,左手边的屋子外挂着几串黄玉米,看得出是厨房。

正中的堂屋稍微敞亮干净些,但收了伞才踏进去,雨滴便从天而降,滴在沈连绮的脸颊上,顺着她的肌肤缓缓滑落。

屋子的各个角落,更是放了大大小小的盆罐,正在接从房顶漏下来的雨水。

屋内陈设也简单得甚至有些破落,甚至比之沈家的茅草屋还不如,倒是右边单独开辟出了一块空间,堆满书籍,书籍间的案桌上摆着一架古琴,就算是昏暗的视线下,也能看到琴弦反射出来的光,不难看出有被小心爱护,时常擦拭。

沈家三兄妹都有些沉默,甚至有些无处落脚。

南宫赋脸色平静,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墙角的几张椅子,淡淡道:“随意坐吧,我去隔壁找花婶借一套干净的衣裳。”

出门前,他又看向沈连成,“药酒在你左手边柜子的第三层。”

说罢转身出门,留下沈家三兄妹大眼瞪小眼。

“坐吧。”沈连成也没有来过先生家,从来没有想过先生过的是这样清贫的日子。

他将妹妹放到角落的椅子上,却不想那椅子刚碰到,便歪歪斜斜的往侧边倒了下去。

“哐当”一声,小娇连忙去把椅子扶起来,然后有些沉默地道:“后面的椅子腿被虫蛀空了。”

沈家三兄妹:“……”

最后又换了两把椅子,才坐上了一把稳当的椅子。

沈连成从先生说的柜子里取出药酒瓶,布塞上浸着湿漉的黄褐色,一看就是经常使用。

他小心翼翼将妹妹裙摆下的裤腿往上推,露出两条在昏暗房间内白腻纤细的小腿,再往上,曲着的膝盖上是一片乌青发紫,在白皙的肌肤上明显得有些骇人。

小娇捂嘴惊呼出声,“怎么那么严重。”

她以为姐姐是在演戏,却没想到是真的受伤了。

“大哥,轻点,疼。”

沈连绮已经止住了眼泪,但长睫上仍挂着几滴泪珠,她拽着裙摆和裤腿,膝盖被触碰带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缩了缩,双腿夹在一起,显得乌青的膝盖看上去越发吓人了。

沈连成将药酒在手心搓热,覆在乌青的膝盖上,抬眸往上看,“忍着点。”

“嗯。”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压在乌青的膝盖上,少女纤瘦,两手完全握到了膝盖之外的雪白肌肤。

常年握笔和劳作的指腹压上去时,细腻的触感尤为明显。

沈连成清冷狭长的眸子垂着,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用力按了下去。

“疼疼疼,啊——哥,大哥,大哥疼唔啊——”

屋子里响起沈连绮的痛呼声,她双腿想要躲开,却被大哥臂膀穿过腿弯,紧紧扣住,任她用力也挣扎不开。

沈连绮痛觉敏感,泪腺又发达,往往她自己还没开始哭,眼泪就已经如断断线般流了下来,她手指紧紧抓着大哥的肩头,直到粗布衫都被她欠进去了几个手指洞,揉红的膝盖才被松开。

她丢人的把脸埋进小娇怀里,小娇站在椅子旁,小小的一个抱着姐姐,拍拍姐姐的脑袋,像大人般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沈连成见妹妹哭成这样,有种自己犯下天大错事的错觉,但药酒若不揉进肌肤,明日照样还是疼的。

他抬着沾满药酒的手,想要去碰妹妹,又收回,“一会儿就没那么疼了。”

说罢,他出门去水缸旁洗了手。

这时,门外响起“砰砰砰”的拍门声,是长鹿书院的书生。

“沈兄,许老爷家小厮来问,你是不是少还了几本书回去?”

“是门房那几本吗?需要我帮忙送过去不?”

沈连成连忙出门去,对门外的书生道:“不用了,是我的失误,该由我亲自送往道歉。”

他回头向堂屋望去,卷着裤腿的少女还埋在小娇怀中,他挡去书生想要往里看的视线,又拔高了些声音道:“连绮,小妹,我先去许老爷家还书,一会儿先生回来了,你们记得说与他,我待会儿给你们带酒酿汤圆回来。”

小娇听到酒酿汤圆,眼睛一亮,连忙挥手,“嗯嗯嗯,大哥你快去吧。”

木门砰的一声关上,小娇戳戳怀里的姐姐。

“姐,大哥走了。”

沈连绮慢慢抬起泪涔涔的雪白脸蛋,她娇嫩的肌肤被妹妹粗糙的外衣印出几道红痕,看上去越发可怜了。

见大哥离开,那种丢人感少了很多。

她垂着眸子,理了理卷上来的裙摆和裤腿,因为都湿了,也不好放下去,将沾满药酒的膝盖重新盖住,只能任由小腿赤在空气中,脚上的布鞋也浸透了雨水,更是沾着点点黄泥,将脚下的青砖踩出一片泥印。

屋子里满是药酒的刺鼻味道,细雨仍滴滴答答落在屋顶上,敲出叮叮咚咚的声音,雨水“滴答”“滴答”从破开的瓦片落下,在脚边溅开。

不知道为什么,沈连绮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差。

或许是因为阴雨天气,又或者是因为乌青疼痛的膝盖,但更多的是,被迫在男子间周旋,营造爱意的假象。

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可是,她所处的小说世界,就是这么一个等级森严的残酷世界,哪怕沈连成已经中了举人,在长鹿县,也并说不上太多的话。

士农工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她忽然很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就算是一路乞讨,也快些跟大哥北上进京赶考吧。

“吱呀”门声响起,沈连绮抬起眸子。

濛濛细雨中,一身深青布衫的南宫赋举着伞,立在院中,手中提着粗绳打结的浅青色女裙。

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随后缓缓下移。

下一秒,南宫赋转身,冷淡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传进沈连绮的耳中。

“沈姑娘,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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