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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快走!”

裴溯凛握住塌边,声音中是满满的戾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撕咬宋婉。

宋婉只一眼便看出这是中了南疆的蛊毒:恨断肠。

中蛊人会变得心绪不稳,极易动怒,只要怒气上涌便会浑身暴血。中蛊天数越久则血的颜色越深,一旦压制不住便会血管爆裂而亡。

恨断肠的蛊虫嗜血,只有闻到或是食用除宿主之外的血液才能平静。

裴溯凛的黑血已如墨汁般黝黑,看样子是十二年前的陈年老蛊了。

这位千岁爷的过去不简单。

思索间,宋婉拿出一个小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她刚往前走几步,塌上的男人就已失去理智,将宋婉一把拉下,按在塌上,张嘴就要朝她白皙的脖颈咬去。

但宋婉的速度更快,指尖捏着药丸送进他嘴里。

裴溯凛的虎牙很尖,划破了她的手指。

铁锈味混杂着沁凉的芬芳传遍裴溯凛身体,将暴虐的气息重新压回丹田。

暴动的内力也被他重新运转,黑血褪下,裴溯凛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白皙。

腰间像有人在瘙痒。

他眼神向下,是宋婉素白的手掌在轻推。

耳边传来宋婉气若游丝的声音,“千岁爷,该起来了。”

蛊虫还未彻底平静,嘴里的血腥味依然格外诱人。

因为常年吃药,宋婉身上有股淡淡中药味,与青楼中的胭脂味格格不入,闻着却非常舒心。

这让裴溯凛莫名有些舍不得松开,甚至想凑到她脖颈间细嗅。

宋婉将手指抽离的时候,裴溯凛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腕,将残留的血珠舔舐干净。

身下瘦弱的人儿僵硬了一瞬,不自然地要抽回手。

“放开。”

她明显有些不悦,眉头蹙得更深了,语气也不如以往平静。

头一次有人敢这样跟裴溯凛说话,他却不恼,低笑扬起泛着水光的唇角。

松手后,宋婉立刻推开他起身,站在一旁拿出帕子擦拭手指湿濡的触感。

裴溯凛又恢复了懒散的模样,倚在塌上,像只狐狸一般眯起眼睛打量宋婉。

宋婉头上只斜斜坠着一支乌木簪子,最是寻常的棉服反而衬的她如未经雕饰的璞玉。

宋婉朝他行了一礼,“既然千岁爷无碍,臣女先退下了。扰了您的雅兴,望千岁爷恕罪。”

“慢着,”不出意外,裴溯凛拦下她,“你方才喂本座的是什么药?”

“是臣女病发时吃的。每当咳嗽不止时,便会服下一粒。”

“何人给你开的药?他人在何处?为何你知道拿这药喂本座?要是一个不小心,你就会命散黄泉。”

他的问题早在预料中,宋婉将手帕缠在指尖,垂首道:“臣女幼时体弱,隆冬浆洗衣裳时不慎跌入河中,幸得一老者所救。

虽然捡回一条命,可也染上风寒,每当病发时轻则咳嗽,重则咳血,那老者便赐于我一张药方,说日后病发时吃上一粒便能缓解。”

说着,她将小瓷瓶递到裴溯凛手中。

裴溯凛将瓶子打开,倒出一些放在手心。

拨弄了几下,他说:“这可是江湖上一颗难求的百润丸,你可知那老者是何人?”

百润丸,一颗有红豆大小,白色,微苦。修炼走火入魔时来上一粒便可恢复神智,能滋养身体,压制躁动的内力。

江湖上难求难得,只有乾坤派的鹤掌门能制出。

乾坤派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门派,门派弟子虽少,但个个身怀绝技,精通谋略,有传闻道:谁能得到乾坤派弟子的支持,坐上皇位是迟早的事情。

而其掌门更是个神奇人物,传说他是到人间赎罪的仙人,教导弟子造福人间,等功德积满便重新羽化成仙。

他行踪不定,手下的徒弟都是游历时收的,不过在二十年前就扬言说不再收徒。

但是这掌门又在十二年前收了一个天才徒弟,武功制毒测算经商等样样精通,更有一双慧眼能察人运势吉凶。

宋婉摇摇头,“那老者只照顾了我三日,便留下药丸和配方离开。臣女只记得那老者鹤发童颜,眉间有颗仙人痣,好饮酒。”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臣女也是后来才得知这竟是百润丸,所以方才千岁爷病发,才斗胆用其一试。”

裴溯凛瞧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打消了疑虑。

他闭上眼睛,声音婉转,“你知道京城有多少人想让我死吗?现在救了我,也不怕被京城的人追杀。”

“谁人不知千岁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您还活着,便没人敢对千岁爷的救命恩人下手。”

宋婉字句恳切,裴溯凛却笑了。

眼波盈盈,像只妖精般晃眼。

“本座连曾经待我有恩的主家都敢亲自抄家,你不过是救了本座一命,就敢来攀关系了?”

宋婉收紧手指上的帕子,朝裴溯凛跪下,“臣女惶恐,绝无此意......臣女相信千岁爷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千岁爷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廊上的血腥气还没散去,塌上男人骤然冷下神色。

一不舒心就要见血的刽子手,竟然有人说他是好人。

他起身,第二次捏住宋婉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试图从里边找到几分撒谎违心的痕迹。

可宋婉那双杏眼如湖面般平静无痕,仿佛把刀架她脖子上,她也毫无动摇。

微红的眼角只余一点泪光,犹如鸟雀划破平静的湖面那一点波光。

从见面开始,她总是有股超人的淡定自然。

裴溯凛松开她,“哼,好话不必多说,究竟为何救我?”

宋婉双手撑地,缓缓压下身子,磕在包厢铺在地面的软布上。

“臣女自小被养在乡下,府中父母从未遣人找我,如今又突然派人来接,但侍女对我没有半点尊重,得到您金牌后便迫不及待反奴为主。

这其中定有阴谋。或许回家之于臣女,不过是通往黄泉的路。我虽长在乡野,却也知道京城朝堂不是臣女能混迹的,可能明日死在何人手中都不知。”

宋婉抬起脑袋,慢慢直起纤弱的身子。

乌黑的眸子不知何时氤氲了水雾,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如在雨天被主人家抛弃的幼犬。

“求千岁爷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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